七日書精選推薦之一|她/他們這樣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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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留言
@Flora異想 留言給 @陳伯軒 〈六月四日:物品沾附的記憶〉:「有沒有可能,丟掉已經離世的人的東西,就像把這個人丟掉一樣,因為不願意抹滅這個家人的痕跡,所以選擇一直留著。」
@JK talk 留言給 @Angela Chen 〈家的味道〉:「十人份大同電鍋是家庭必備的廚電之一。堅固耐用,隨著時間推移而依然好用如故。這就很像是婚姻吧!」
@林倚 留言給 @阿布拉赫 〈租来的家〉:「蠻有趣的。反過來說,為什麼一個街友或流浪的人,大家卻要說他“無家可歸”,不是“無房可歸”呢?就像《無依之地》的女主角說她不是“homeless”,只是“houseless”。可能從來就沒有標準,都是他人帶著道德和情緒的主觀判斷。」
@豈几文 留言給 @Flora異想 〈七日書之二:照片〉:「我老爸也愛拍照,他珍藏相片的老相本更是呵護得無微不至。他曾說如果發生火災,他唯一會搶救的東西就是相本。如果他還在,真的可以和妳父親成為好友~😅」
@自由精靈|多比 留言給 @黃凱薈 〈在「有窮有盡」中安頓自己〉:「你寫出了生活有著各種的背景、發展,從哪裡來,又往什麼地方去。母親「沒有什麼選擇」,可能是這樣的,同時也想讓人更衝出限制,「不是這樣的」。」
@YY 留言給 @tournesol 〈何處是我家〉:「最近身邊也有很多朋友懷孕生子,她們生活天翻地覆,新身份也必然帶來新社交圈,但他們在那裡作為XX媽媽、OO爸爸,唯有在舊社交圈裡留著自己的名字。」
@旅讀從心 留言給 @蒟蒻魚 〈如果可以,再也不離開〉:「很喜歡你描述香港那股接地氣,而不是國際化銅臭味的氣氛。喧鬧的街道、古味的茶餐廳、大聲嚷嚷的對話....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到香港,過嚮往的生活。希望在你回到香港前的日子,也能在台灣享受到自在無拘束的感覺,早點擺脫那種當客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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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者特別推薦
*本次七日書有不少新朋友加入,以下推薦數篇,歡迎大家給新朋友鼓勵、留言、打賞~
我的老家是西北的一座县城。我在这座县城居住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也不超过一个月,以至于我时常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我家。这种怀疑起源于我大约10岁的时候的一次“回老家”旅行。我们坐飞机飞到隔壁省会,然后坐长途大巴到隔壁省边境的城市,最后一段叫做某某国道的山间崎岖土路由亲戚开车载我们走。到了县城后,我的一个姑姑来迎我们去我爷爷的房子。路上,他一边走着,一边拍着我,唤着我的小名,说,XX,我们回家了。我非常困惑:这是我家吗?为什么说这是我家?
因为我是南国来的孩子,我生长在创伤遍布却又乏善可陈的支流旁,我早就被赋予了过分纤细敏锐的感知和一颗过分感性的心,我注定会持有大部份人并不认可的价值与理念,我注定会漫不经心地过上与主流世界离经叛道的生活,因此没有什么既存的地缘旗帜或文化空间可以放置我的归属感,只有同样漫不经心、随随便便、轻如片羽的一个缘份,适合被我拿来打成叫做故乡的纽带。
我爸说漏了嘴,说我们老家是武汉的,当场有个男同学就指着我大笑,后来还叫我「乡下人」。我很伤心很愤怒地质问我爸为什么要当面提老家,我爸觉得很莫名其妙,他觉得很骄傲自己是武汉人。当时的他不懂,我需要的是一种被看见和支持,而不是被否定情绪,更不是教育。每次被别人问到 “你是哪里人” 的时候,我都有一个比较长的回答:我老家是武汉的,我自己在上海长大。这个回答很轻巧,但这是我花了很多年、经历过很多沉重的emotion和挣扎、最终找到了一种内心的平静后的一个回答。
泥煲是我們家最多的廚具,大的小的,深口,浅口的,瓦绿的,瓷白的,亮黑的,有些用了好几年,燒坏了阿妈也会很快添上新的。
剛來北京的時候,他也買了一口深口砂鍋。我說,你不是厭倦這些笨重的廚具嗎?
我想流浪的人確是不適合買這樣的鍋,搬家的時候麻煩,走的時候也帶不走,租房如果沒有燃氣還用不了。但有它在,究竟是有種家的感覺,廚房裡咕咚咕咚這樣煮著銀耳湯、排骨湯和野菜粥。
我家被人倒債、生意失敗的那年,黑道小弟們天天上門討債。我爸賣了當時住的公寓,還了債之後舉家遷移到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終就是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或許還是存在的吧,我媽說這塊地的地主是我爸的同窗好友的老爸爸,以便宜的租金租給我們,然後我爸再跟其他好多人借了一筆錢,蓋起了鐵皮屋住。
第一天( 6 月 3 日)
你覺得什麼是「家」?你的家鄉是怎樣的呢?
這個地方是家族的發源地、你長大的地方、父母所在地,還是你自己選擇的居所?和我們談談你心中的「家」是什麼以及它的面貌吧。
「我整個家,我整個財產,幾乎都是從新加坡賺過來的,所以沒有新加坡其實我活不了。」爸爸曾因緣際會成了新加坡傳媒電視台專題節目所拍攝的小人物,他在片中這樣描述自己。說父親是個小人物,並不是一種過度謙虛。整個城市像他一樣每日越堤工作的爸爸媽媽,大概至少15萬人。整個新山,正是隨著對岸的快速生長,才迅速崛起成為數十萬人謀求生存的「過境之城」。在他們生命更後來的階段,這裡也成為他們新的家鄉。
对于处于旅居的生活状态的我来说,“家”是一个我既看不上,又其实因为奢侈而不敢想的概念。如果我没有在旅行,那么家对我而言是一把尺子,可以精准量出你爱去的精酿酒馆、书店、咖啡店离你刷牙睡觉的地方的距离。而当家变成一周一变的Airbnb民宿,没有固定的城市,没有固定要见的朋友,没有你熟到闭眼就会走的街道,家变成你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在每一个住所固定使用的红色陶瓷杯、摩卡壶。再到陶瓷杯被磕坏了一个角、摩卡壶在某一个早晨被烧坏的时候,家是什么?
@白魚/白潔如 七日書 day1 | 再見萬華玖樓:無往不利的離別,已不會澆滅我的心
不能說原諒了吧,被迫離開萬華玖樓是我心裡很大的一塊傷痛。那是我第一次在異國他鄉建立家園,付出了全心全意的去愛護、適應、認同,最後和室友們天南海北,各自在這個幽閉的、錯落的城市裡生活著,像被放逐,像流浪,像重新被推回陌生的世界,一切要重新來一次。後來兩年,我過上了回家就回房間的沈默生活。變成了一個不想再失去而不輕易嘗試的人。
港漂們見面總會互相關心:【你還有幾年?】,還有幾年拿到一張新的身分證明,證明妳是這裡的永久居民。拿到了永居的身分我們就是香港人了嗎?當然不是,我們還是說著不純正粵語的港漂,那一張身分證明的最大作用是我們再也不用每隔幾年去入境處辦理續簽手續,裸辭也不用計算日子和年份。也許我不再想回答我是一個來了香港xx年的港漂。我的家穿越我的個人歷史,改變了我的時間軸座標,我只想說,我是一個住在旺角三年,在旺角有家的人。
@onedayeire 七日書丨27歲前,我沒有屬於自己的家。
忍受著失戀帶來的巨大痛苦,我把自己工作後申請下來的公租房進行了一次徹底的裝修。這一次,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一個誰也帶不走的家。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我用自己賺的錢購置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我自己挑選和喜歡的,我不需要迎合任何人的喜好,這一次,這個空間真真正正屬於我自己。27歲這年,我總算,有了一間完全獨立的,屬於我自己的房間,我把它稱作家。
我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初中的某一年,他和我上了同一所学校,放学骑自行车回家,在十字路口打了一声招呼,我还记得他在车子上回头望向我的那个画面。据说他之前一直有抑郁症,被发现过尝试吞服安眠药自杀未遂。我离开了家乡,我的这位玩伴也用他的方式离开了家乡。
我在现实世界活着,心中没有了童话,自己做自己的蝙蝠侠,我希望他去的那个世界也别太糟糕,至少是个有蝙蝠侠的哥谭镇。
我第一次感觉到家是可以被重塑的。它不需要固定的地点和范围,它始于一刹那的连接感,一种强到让你想一直抓住,不断为它付出的感觉。在英国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在肯尼亚,我成了一个写字和讲故事的人,而那时我意识到家的感觉可以更宽泛,它可以通过文字和表达搭建,让一个远处的人看到你的变化和成长,并愿意与你分享他/她的成长。它是一种土壤,一种让你想扎根和生长的土壤。对家的不舍,就是对这种生长欲望的不舍,就是“不死”。
第二天( 6 月 4 日)
寫一件最能讓你想起「家」的物件。
人們會以不同的形容詞來訴說「家」,比如是溫暖、幸福、束縛、想要逃離等。有什麼物件盛載著你對家的各種情感,又能讓你想起家的?可以跟我們描述一下那件物件嗎?
@নানা 娜এ上帝的寵兒 নানা 「七日書之二」寫一件最能讓你想起「家」的物件
我父親、弟弟也是沙發一族的愛好者。自從7年前父親中風康復出院後,除了要回診或看病外,就失去出門的動力。弟弟也是一直在家照顧他,沒有出去工作,他們兩個也都不會主動跟外界的人互動交往。每當我回去探望父親時,就看到他跟弟弟兩個人一躺一坐在沙發上默默看著新聞,偶爾對新聞內容評判一番,直到菸癮犯了或想上廁所才會起身。在我看來沙發對他們而言就像是一座高塔,他們俯瞰著眾生,看著人類的自私愚蠢,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繼父是通過在廚房裡的勞作獲得我的認可的。那些年我對他的衡量是忽略了「每日做飯」這一重要的勞動的,我覺得比起做飯,實質性的經濟支持和精神幫助才是我對父親的需求。一次又一次地吃著他為我準備的「大餐」,我終於開始理解媽媽的選擇。也明白那些願意為你在廚房耕耘的東西,就是你渴望獲得的愛。
姥姥亲手缝制的棉衣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冬日的早晨,母亲会把贴身的棉衣裤拿到火炉边烘烤,烤热了才拿给我穿。棉衣带了煤火的味道,辛辣中透着温暖。后来母亲告诉我,姥姥不仅给我做过棉衣,还给刚出生的我做过虎头鞋和虎头帽。姥姥对晚辈表达爱意的方式全在这一针一线里,乐意花费时间去缝制,一片赤诚,无法作弊。
逃出了美国,但逃不出的是同样漂泊的生活,我继续在东九区和东八区过着使用公共洗衣机的生活。我知道这样的漂泊不是真正的漂泊,因为比起一种带着选择的无奈,它更接近于一种带着无奈的选择。只是不管家的引力有多强,似乎又总有更强的力量将我推离它。在回家和离家的拉扯中,我想,或许,我不过是离心洗衣机里那一团被甩在滚筒边缘的衣服,而家不过是洗衣机那不存在的圆心。
要是有人問我,你真的愛吃蒿子粑粑嗎?我想我應該無法用語言表達出濃烈的喜愛,我甚至可能懶得用普通話向縣城之外的人介紹它。在沒有離開縣城之前,這是每年春天都一定會吃到的食物,早已成了理所應當的習慣。離開後我才慢慢意識到,蒿子粑粑帶來的味覺體驗,在縣城之外很難找到了。
那方毛灰織入銀線的鉤針工具包,偷兒洗劫我老家時,當然看不上眼。當我再回到我爸媽的家,在吊車進場,摧枯拉朽之前,我立刻發現它,俐落拾起,塞入包中。這是個印記。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我這麼想。繼續編下去吧。創造點什麼吧。鉤織,是我和老媽的某種連結吧。
外婆做的飯菜就是我對家的掛念。六歲以前我是那種“夢中情孫”,後來因為腸胃出了點問題,瘦的幾乎皮包骨頭。(用四川話叫做“抽條子了”,哈哈哈哈,很形象吧!)於是外婆總想給我補些油水,差不多隔個十天半月就會有土雞湯、豬蹄湯。而且湯裡只象征性地撒些鹽,讓年少的我著實難以下嚥。外婆會解釋不放太多的鹽是保持湯的原汁原味,這樣才能更有營養。奇怪的是不管怎麼補,我再也胖不起來了。
寡淡其实是杭州生活的底色,我们在这寡淡之上反而生出了许多余裕,浙北的孩子就在这寡淡的余裕里长大了,所以我们过分感性、过分敏锐,所以我们的愤怒和反叛都无处安置,我们只能在有想要在山顶大喊的欲望的时候,走出家门,爬上附近最高的山,海拔二百米,耗时七分钟,大气都喘不上一口,当然也就喊不出口,这里离地面和城镇都还太近了,就只好困惑,寡淡地困惑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天色将晚,不如还是去太子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