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漫读(52):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 汉民族不善歌舞之因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八佾第三)。
《关雎》是《诗经》的首篇,是一首表达青年男女相思之情的诗篇。开头写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关,鸟叫声;雎鸠,一种水鸟,鱼鹰。
孔子说:“《关睢》这首诗,快乐而不放纵,忧愁而不哀伤。” 淫,过度的意思。伤,悲哀过度而伤害到身体。显然,孔子是肯定这首诗的。认为《关睢》这首诗,表达情感的分寸把握的好,“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孔子的另一段话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八佾第三)。 他对鲁国的乐官谈他对音乐的认识。说,“乐理可知也:序曲响起后,然后各种乐器加入合奏;然后展开,纯净、明亮,连绵不断,最后而止”。可以看出,孔子喜欢舒缓,有一定起伏的音乐。不喜欢节奏强烈和起伏过大的音乐。这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相通。
这位大师名挚,可能这正是孔子听他带领其它乐师演奏《关雎》之后的感受。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泰伯第八)。乱,各种乐声纷呈。洋,盛大。大概开头由师挚先用瑟演奏引子,然后其它乐师各执其它乐器跟进,就像演奏交响乐一样。乐声丰富盛大,孔子感到充盈双耳,沉浸其中。
孔子最中意韶乐。“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八佾第三)。韶乐相传是舜时古乐曲,而武乐则是周武王时的乐名。孔子认为韶乐好听又舒缓,庄严肃穆,让人放松平静恭敬。听其描述像颂歌。而武乐虽然好听,但是为了鼓舞斗志,让人心潮澎湃,未能尽善。可能像革命歌曲。孔子很喜欢韶乐,听了韶乐,竟然三个月都觉得吃肉不香,还夸张的说,“我想不到音乐能有如此之美呀!”。“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述而第七)。
相反,孔子讨厌郑国的乐曲,认为郑声过于淫靡,让人沉迷不振。“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卫灵公第十五)。颜渊向孔子问治国之道,孔子就回答道,“乐舞用韶乐而禁绝郑声,远离巧言令色的人。郑声太淫,而侫人对国家太危险了。又言,“恶郑声之乱雅乐也”(阳货第十七),直言讨厌郑声扰乱了高雅正派的乐曲,危害了雅乐的传播。
孔子对诗乐的好恶实际是与礼有关的。标准是是否符合礼义。后人对《关睢》的解释很到位,“发乎情,止乎礼义”(《毛诗》)。这里孔子实际上对男女表达情感定了一个规矩,就是快乐和忧伤都不能过度,不能太强烈,从而逾越和妨碍了礼义。
首先,在言语上,在诗、歌和乐中,不能太直接,太露骨,太强烈地表达男女之间的爱慕和情欲。在行为上更反对青年男女肢体上的接触。“男女授受不亲”。像《西厢记》中,张生和崔莺莺之间的私下的表白和偷情,就违背了儒家的礼义。孔子主张“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正是为了防止青年男女私下表白和交往。
孔子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诗、乐、歌、舞是表达情感最有力的载体。如果放任青年男女之间的情欲,而不加限制和管制,就会威胁到儒家的“忠孝”价值观。年轻人为了满足情欲可能就会不听命于父母和君主。儒家的价值中,不鼓励不赞扬男女之间的爱,这是很独特的。
儒家对诗、乐的功用限于修养品性,载道和彰显尊卑政治秩序的礼仪;歌、舞则仅限于彰显尊卑政治秩序的礼仪和观赏性娱乐,儒家并不提倡君子自身要善歌舞,能在歌舞中体验到快乐和情感。中国的君主很少有能歌善舞的,唐玄宗是少有的例外,懂音律,善歌舞。与梨园弟子同乐,为杨贵妃伴舞。可能这与李家王朝有突厥血统有关。
所以,受儒家思想支配的汉民族,在歌舞方面很笨拙。许多民族都能歌善舞,有歌舞方面的天赋,唯独汉民族不善歌舞。这就是长期受儒家思想束缚禁锢所至。感情长期受到压抑,不能畅所欲言,也不能用借助于歌舞来痛痛快快地抒发情感。许多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舞蹈,可以用来娱乐和狂欢,青年男女可以搂搂抱抱,唯独汉民族没有。
2019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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