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儿
《笔录》
动笔写下这些:就像是利用一种不平等来发现自己。类似于结尾的开头:突然发生的爱,既无法解决也无法消失。这是笔录,是对记忆最即时的欺骗。一种自首。只有说出它的性质,我才敢接受位于虚构和非虚构间的叙述。现在我坐在这个位置,腿悬着,第三天,她不会再出现。
《罗拉》
你看着罗拉走出来。她昨晚和朋友看完那部禁片之后,想写一个故事。一个和她这一代有关的故事。但是,主角的名字很难完全确定,她能想到的所有名字,都和这个国家太密切了。就像是一个共用的、用了一千年的名字。在她念自己的名字时又听见了过去的声音。第二天,你们一起醒来,她赶着去面包房上班,在那之前,她就告诉你不写了。
游记
5.20 凯里 交通工具缩减了陌生感。很多时候,人们对着这种快速说:这并不足够。不再是界碑、隧道的移动迁徙。而是从陌生到陌生。我记得的事:这个城市曾经有巨大的坑。我们走着走着,一个灰色的地坑。现在,高铁处紧挨着新的房产。我在找寻写游记的方式。
《进攻》
她在旅馆里病着。一间海景房。所有人都去了暖和的地方。他们选择了北方,靠近边境,男人开车,辗转了好几次才到。刚到,她就开始感冒,很快,就是发烧。从她的位置望出去,是一片黑色,看不清楚那里是否真的存在着海。男人关上窗户,不想她的病情加重。他看上去藏着心事,但因为女人的眼睛是闭上的,他没有遮掩得太厉害。
《身体的感觉》
谷正在远处捡贝壳。玉盯着他的背影看。差不多隔着十米远,玉躺在树荫下,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谷像是在海的深处。他是不怕呛水的。他的水性很好。玉想,说不定,他会游走,做他一直想做的——在一切之外,只有他一个人,在遥远的印度洋中心。没有任何人。没有政治。
8.16 和妈妈在小区上香
她说梦见他了。哥哥在梦里拉扯她的枕头,第二天她落枕了。我三个月没回家了。前年年底,是在这里被封控的时候。最远的距离就是这个小区的另一扇门。一周之后,有人在小区里尖叫。人们把头从窗户中探出来,那是晚上,可以看见对面楼里闪动的颜色,那是电视机里的画面在折射。
《痛苦的友谊》
一开始,是一群不熟悉的人朝她涌过来,他们在泥浆里自言自语、不停地讲话,她房间里的劣质彩灯照着那些脸。他们看上去非常投入,不能自拔。她和好几个人坐在卧室的窗台上,脚悬在空中。贫穷,没有窗帘,只有正在脱落的玻璃贴纸。他们把黑色的墨水瓶往楼下扔,一只手迅速松开,听见响声之后,他们才从书桌下钻出来,偷偷往外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