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絨兔子

列車緩慢劃過沈默的夜色，無數小城在黑暗中不發一語。一片巨大的靜寂中只有你的城市在呼喚我的名字。

踏後小半步。

深夜裡，有時，我可以摸到刻在我身體裡的恐懼的形狀。那是你毫無保留傳授給我的，生長於由小到大一次次的提醒、無微不至的保護、以及你對我從未停歇的憂慮之中。媽媽，我也怕，我未曾嚐過勇氣的味道。我只是無數次遠遠地觀看過勇氣——我看著那些陌生的少年如同喝水一般從勇氣中汲取力量。我羨慕極了，媽媽，那是你未曾教過我的。

那樹木映照下綠色的雨，對周杰倫以及他編織的童話的信仰，與曾經主宰我一整個青春期的愛情幻夢，就這樣消逝在我的生活裡。

最近這小半年的平時，似乎真的不會像從前那樣經常的想起老張了。我真的越來越忙，而思念老張這件事，對我來說，是非常耗費能量的。它像是一種黏稠的情緒，一旦湧上來就會密密實實的貼在心裡，讓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帶著一種憂鬱的遲緩。前幾年，我還在嘗試自我催眠，嘗試勸服自己，喜歡老張其實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我把屬於我的，這個2022年9月12日的，在台北的夜晚，送給了1996年12月31日的香港紅館，送給彼時彼刻的你。

我不知她們漂浮在這廣袤大地的何處，但我可以聽到她們靈魂撞擊間發出的動聽的風鈴聲。在靜謐又長久到彷彿沒有終點的黑暗中，這些閃著幽光的小靈魂，是我的救贖。

我開始想你。像是一個約定。熱情不會一直持續，這是人生的常態。可是對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安慰。

我閉上雙眼，掐滅自己所有希冀，問自己，就算一切都是虛無，你早就消散在十四年前的風里，飄到無處，會怎樣。奇跡一般的，答案是，不會怎樣。

夢也許可以不必醒的。

不要，閉上，眼睛。

這是廖偉棠老師在北藝大的課程《詩言志，歌永言-華語流行音樂與現代詩的連結》的課程紀錄的序言。我做了偉棠老師課程一整個學期的旁聽生，得到的感動與理解，難以言說。我不肯讓它們就這樣消散在我的記憶中，於是決定用接下來的時間，慢慢整理這個學期聽過的課堂筆記。這是我生命的腳註，也是答謝偉棠老師如此豐盛的分享的禮物。

這些年來，各個星系都流傳著關於O星的隱密傳說。有人說，O星只不過是虛構的故事而已。但我清楚地知道，O星是真實的。它真實過我這荒唐的一生聽過的無數謊言與真相，無數宇宙與星辰。

第一次一個人只背上包就去了另一個城市。耳機里放著胖子的音樂，安靜沙啞的男聲。我隨著音樂節奏慢慢地走，彷彿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從未感覺自己如此鮮活如此青春。深呼吸望著灰白的天空，儘管吸入的都是帝都的霧霾，我卻有種說不出的快活。

這個世界或許不會好了。但我們是這糟糕世界裡可愛的人，我們好好的，這個世界上的可愛能量就多一點點。就這樣，聊以自慰吧。

我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向哪裡。於是我就躲在這個時間的裂縫裡，在這偷來的短暫光陰中，貪婪地一次次撲向這些光亮。閃著光的詩人、閃著光的微笑。再把這些時光收進我的寶貝紅絲絨小盒子（就像現在這樣），留待日後反覆擦拭、觀賞。

一九五六年的九月十二日。我們的小王子降生於世上。未來還有更多的九月十二日。你會陪住我。

千言萬語說不盡，只余一句多謝。在從未謀面的時間和空間里，多謝這種冥冥中的指引，讓我成長為今時今日的我。

多謝你，如明星般照亮我、如燈塔般指引我、如湖水般映照我。Leslie，生辰快樂。

我無法用文字描述我的感受。我願意死一萬次，換回他們心中的那個中國復活。但時空不能倒流，某些人禍也不可避免。我只能帶著這條與他們相比不值一提的命，活下去、等下去、看下去。期待我這樣暗暗地記著、記著，可以留下哪怕一點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