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與音樂作為救贖 00|請勿回望,請勿善忘。
上週三,我聽了這個學期偉棠老師的最後一節課。做了一整個學期的旁聽生,得到的感動和理解,難以言說。
在這學期的課堂上,我常常聽著別人的故事,想著自己的未來,默默地流淚。彷彿我置身於命運的岔路口,而這些已經走過小徑的人,悠悠地為我講述這一路上的失去與得到。我難以做出選擇,我可憐自己必須要面對這樣艱難的抉擇。
說到底我還是太自我了,我的人生始終還是只關於我。
還記得少年時第一次聽說六四,樸素而虛幻的正義感讓我終於跳脫了同齡人的整齊劃一。但我卻沈溺在浮泛的意象與遙遠的指涉裡,每年發在牆內的貼文無非不過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孩妄想透過炫耀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來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後來來到台灣,真的有機會去看運動中一個又一個真實的人的故事,我在洶湧的共情中流淚,但卻以為只是過度充沛的情感讓我不吝於為遙遠的他者悲傷。直到自己見證過一整個香港的起伏,才終於模模糊糊地明白,從滿懷希望到徹底的絕望之間走過的是一條怎樣的路。才終於懵懵懂懂地意識到,原來我在無知無覺中失去的是什麼。六四從來都不只關於他者。我這一整代晚熟、麻木、冷漠、去政治化的人,我過去所有失語、失焦、失明的時刻,我所有難以做出的選擇,所有因這不可逃避的悲痛而不願入睡自憐自傷的夜晚,都是當年廣場上飄散到整個中國的碎片留下的傷痕。
水晶光澤碎片,亮晶晶、血淋淋。
我想像如我一樣的後八九一代熙熙攘攘像沙丁魚一樣滑過彼此,不留任何痕跡。我想像即將要在香港誕生的小朋友仔或許也需要像我一樣走過漫長的隧道才終於可以意識到我們在2019年的這個夏天失去的到底是什麼,也在成年後的某個深夜想著那些在降生以前就急匆匆坍縮的可能性難以入眠。我心口的壓抑不知道該丟向哪裡。
還好有偉棠。
在課堂上,我們聽歌。我們聽中國人給理想唱絕望的喪歌,我們聽香港人為流亡者唱孤寂的聖誕曲。偉棠說,抗爭者一世都會是抗爭者。有些東西拿起了就永不能放下。偉棠說,流亡到海外的抗爭者彷彿被廢去武功。我難以做出選擇。我想著我那無知無覺,一看書就會睡著的媽媽。我想著我那個永遠站在我身後,從不缺席從不離開的媽媽。我想著我那個不太講理,但卻永遠選擇相信我的媽媽。我不知道要給她怎樣的晚年來回報她無條件的禮物,更不知道要給我自己怎樣的未來才對得起我曾經思想過的這一切。
長路漫漫,多得這些週三陪我。接下來的路,還是要走。我們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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