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ica|李懿
小說|《我們的維納斯》
一樁上世紀末的兇殺案、一位不知下落的兇手,以及一個發現真相的女兒。
核酸檢測,我們的新時鐘
我們日常生活的時間和空間已經被疫情切割成了狹小、不規則的塊狀物。盡量不要離開所居住的地方——城市在此時扮演的是末日電影裡常見的“庇護所”角色,如同一個讓人停滯不前的溫暖巢穴——若是實在要旅行或外出,則請做好規劃:昨天預約,今天檢測,明天拿到結果,務必於失效前趕回家。
【小说】春的答复
此时她已踏入了三十岁的人生大关,用姨父的话来形容,便是“花期已尽”。这句俗气且残酷的评语并没有叫她觉着羞恼——或许是因为她仅是一项守恒钟摆运动,于两房一厅的私人住宅和高耸入云的友邦广场间循环往复、永不停歇,犹如考试卷上一道干巴巴的物理应用题;或许是因为她过早地遗忘了青春(一个梦幻...
【劇評】真實與虛構的交叉點
寒冷的十二月中旬之夜,於立着半身銅像的尖石碑陰影下,年輕的澳門演員Nada(塵雅正)向人群鞠了一躬,就此結束了她當晚的表演。改編自江道蓮的《戰爭與女人》、《林鳳的心事》、《長衫》等短篇故事,這場露天的獨角戲以黑暗中的得勝花園作為開端,順着夜路緩慢前進,中途停頓於愛都酒店西南面石牆...
(短詩)沙漠的孩子
沙漠的孩子 引擎已經冷卻,輪胎沾滿了白沙 沙漠的孩子,你 橫躺在車頂上 吞雲吐霧,仰望 星體的深淵, 或許還有一輪古舊的月亮 公路爵士樂,一條筆直荒蕪大道 你跟隨音樂的嗡鳴 一路搖頭晃腦,駛入 美利堅靜謐的黑夜—— 大地亙古不變的深夢 杯托裡裝着一升飲料,冰塊碎裂 炸...
(小說)蛇夜
這家招待所名叫“錦州賓館”。然而錦州是在遼寧,離此東南方位的小城鎮大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兩個地方當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起了這麼個“不在此地”的名字。林峰盯着店名左看右看,心中湧起一股子強烈的好奇——全賴他初來乍到的異鄉客身份,和突如其來的閒暇。
一片夢(就像一片溫熱的蛋糕)
你右手擒住了麻雀, 左手夾在我的懷裡 一顆心分成了兩塊 鐵鏽灰,教室的雨日 我們肩並肩, 裹着領口鑲了假皮草的厚外套, 仍覺得冷 女教師由前朝後, 踱着 監考官和獄卒的步伐 你藏起了我桌洞裡的鮮紅玩偶, 或是掠奪了我盆腔內生育的火焰 ——在她回首前 但是(幸運的是), 你的...
(小說)活雕
我頭一回整容是在高中畢業後。那時考試失利,我只拿到一張三流大學錄取通知書。母親淡淡瞥了信封一眼,說這下知道了,你不是靠腦子吃飯的人。第二天她便帶我去美容院看眼睛、割雙眼皮。醫生的技術想來是一般——到現在我眼皮上仍左右各有兩道寡淡的白疤。術後的恢復耗盡了整一個暑假。
【小说】豹窥
1 灰褐色霉斑呈左右对称的形状,像一株羸弱的树,紧贴着惨白的墙面。金慧兰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时,余光瞥到了那处,不由得大皱眉头。她想,装修不过才结束刚两个月,霉菌就迫不及待地破开了新涂层,实在叫人愕然。一整个屋子大约是早已腐朽到了芯子里。
被凝視的與被觀看的
女性那被凝視與被觀看的焦慮是由來已久的。讀中學、到了青春期,腦海裡一朝被周圍環境催生出了性別觀,對自己的四肢、臉蛋與頭髮就會發出無休止的責問。腿和腰,臀部與胸脯,鼻子及眼睛,BMI(體重身高指數),總得照著模板來。不能太高,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不能太瘦。
【小说】鏡屋
她聽哥哥說起過鏡屋。嚴格而言,鏡屋不能算是“屋”,充其量只能被當成個“間”。它方方正正地立在地下室的東南角,從外看,僅是幾面頂天立地的白色隔板,髒而舊,其中一面嵌有一扇窄門,整體很像是施工現場隨便圍起的臨時廁所。吳晨頭一回見到它時,圍着它左右轉幾圈,實在瞧不出有什麼用處,於是...
【小说】浮域
与以往不同,这次罗庆全是带着行李箱上门的。她听到拍门声,推开门看见了男人的眼睛,但动作太急,铁门砸上了墙壁。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使二人屏住呼吸。走廊十分空旷,一整层只剩她一个住户,因此响声不能被人吸收、稀释,反倒可能渗入墙壁,顺着砖缝与管道,传入楼下管理员的耳中。
[小说]金线
就在昨天,林郁专门去珠海烫了头发。她是重度近视,脱了眼镜后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但耳边一直回荡着造型师的恭维,和烫发机叫人不安的滋滋声。这样的苦头吃下来,戴上眼镜前,林郁还以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重又生出了青春。她的想象,随着日光渐长,变得不可思议起来:她想象着柔滑、丝绸一般优雅的长发,披在时尚杂志封面与红地毯的女人头上。
图书馆:一种对抗
一座理想的图书馆应该是幽静且不知餍足的:它堆积着纸质碑石的内里停滞于时间之外。步入其中,那从下至上堆积如山的书本,沉重地压在徘徊者的眼睛上,逼迫出近乎撕裂的满足与痛苦。光是用指腹轻轻拂过书脊上的标题,就足以使大脑陷入暧昧不清的混沌之中,仿佛被潮汐轻轻拍打着意识,神魂颠倒。
(小說)神女
很不幸,這一場雨下了六天,到第七天也沒有停下來的兆頭。我已經許久未見太陽了,自離開避難所以來,天上翻滾的灰白色烏雲就是世界的全部。我還記得登上地面那一刻,新鮮空氣透過面罩湧入我的口鼻中,焦臭味與乾澀的熱浪;舉目望去,只見到一望無際的荒原與枯樹,我不由心生恐懼,往後退了一步。
(小说)封正
有人沉重地坐在了陈兰身旁,身体与办公椅剧烈的碰撞,叫她从稀薄白日梦跌落回现实,但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对方的手拍在肩膀上,不耐烦地摇了摇她的身体,让陈兰感觉,自己皮肉下的一节节脊椎骨正相互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陈兰抬眼,朦胧不清地看见施文君在右侧低语,于是挣扎把眼镜戴回去。
扁平人
“你可以留到中午吗?”卢文抬头,向说话的女人望去:她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手劲很大,长发绞于一处,像刚从河里捞起、湿漉漉纠缠不休的水草。她说话时,眼睛仍看着电视节目,内容是饱受有限空间之苦的屋主们请设计师做室内改造装修,节目到了后半段的胜利时刻,这一轮的幸运儿已开始倾诉对新家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