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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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樣,也是……」

事實上,后面的話,我沒聽清楚。

這個把控方向盤的人,似乎找到了某個適合傾訴的話題,我的存在,就是他講述的意義。

但對于我來說,這種講述頗為難捱,倒不是這個人外表和言談有什么問題,恰恰相反,這么多年,我頭一次遇到這么干凈整潔的車子和它的司機。你很容易想到那種老式汽車和沾染貴族氣息的仆人。我沒有任何種族主義的想法,但我其實很喜歡那種一切恰到好處的感覺。

不過,說起他的話題,這就讓我真地想趕快下車了。

他竟然是我的上上上……總之,不知是哪一屆的校友。我的母校不算出名,勉強在一個行當里有點名氣,這也讓我們學校的畢業生,進入社會的開頭,都有點磕磕絆絆。而這位學長,就在向我描述他每一次就業的失敗,以及最后一次,命運的慷慨。

「我——」

「是的。就是這樣。」他很開心,向后視鏡里的我,做著笑臉。

我想,好吧,接受命運給我推送的這件禮物,即使我有點不情愿,但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我就把這種傾訴,當作自己本該花費的車票。

他是一個遙遠的鄉村人,住在外省,但現在已經沒那么極端了。據說,在上個世紀的時候,到那里和從那里出來,都要自帶長矛短刀。但這已經是文明時代了,除了婚禮和葬禮,人們不再打群架了,至于動上刀子,就更是少之又少。

「是不會。」我附和著。

他笑了一聲,說:「但也不是沒有。」

在這種回旋鏢一樣的講述中,我不得不承認,這地方的人真漢子,漢子到三次方,也解不開那種。

可我更擔心的是,他正在將我打算去的地方,也一一告訴我,這條路的失敗概率。

「概率為0,親愛的,概率為0。如果不是沒有更低的數字,我甚至想告訴你它是負數。但這畢竟是我們的母校,我們沒辦法退學費的。」

是的,螞蟻上樹的概率是90%,猴子撈月的概率是50%,龜兔賽跑的概率是10%,而這位學長成功的概率依然是0。

我聽著他一次次講著我曾經設想過的就業可能。

可能就這樣一次次被他刺穿。

他刺穿了往事,并因為今日的成功,而收獲兩次愉悅。

我則成為那兩次愉悅的代價,被他雙倍的刺穿。

「這個——」

「哎呀,就要到了。我馬上告訴你這唯一的成功。」

我喜歡這個,就講講吧,讓我看看是不是該在明天繼續嘲笑自己節省車票費用的愚蠢。

他自如地旋轉方向盤,又拐過一個路口,前面那座教堂的尖頂,已經在一片藍色屋瓦外清晰可見。

「我遇見了我老婆。」

「嗯?」我看著車子正慢慢停在臺階下的路旁。

「我老婆是她父親唯一的女兒,而她父親是這里唯一的百萬富翁。」

「然后?」我抓著車門把手,艱難地向外開。

「我得到了這輛車,以及一座大房子,還有三個孩子。」

「那你的專業?」

他走出車子,幫我拿出行李。「我已經是百萬富翁的女婿了,還需要考慮專業嗎?」

我想,他說得對。

這個時候,教堂旁邊的小屋,走出一個黑衣服的人,她對我說:「請問您是……」

「是的,」我伸出手:「我是。」

教堂的鐘開始敲響,我沒有遲到,這要感謝這位學長從老婆家里弄來的車。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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