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季
歐季

走出帳篷,解開飛魚背上緊綁的信,消失的馬面骨上的刻下深痕。是我,寫作苟活,擁有一個想要融化刺刀的懷。

秋日海沫 #3

夜徹底黑了,幾盞輕盈的白色燈籠透著紅光,山風將光下的風鈴緩緩捧起,輕輕地玩弄著,火苗顯得更加微弱了。海如自覺著自己處在了一幅由黑山、小村、紅燈籠所構成的山水畫中,正被陳列在某個將軍的書房。想到這裡,他抬頭隨聲音看去,紅端出一盤酒糟魚和饅頭,從拐角處廚房裡走出來,上面撒了些乾癟的小辣椒。

「請慢用,最近食物並不很充足… 請您諒解」

紅低著頭將盤子放在有些老舊的寬大木板桌上。

「不會,這麼晚打攪,真是抱歉…」

海如捧起米飯,動起筷子來。

紅自打在門口時,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位頗為富足的學生哥,畢竟這個時期能夠外出瀟灑旅行的人並不多。過去紅曾在這裡接待過不少客人,因此是有不少多餘的房間的。趁著他獨自吃飯的功夫,紅抱著一個竹條簍子上了樓,先一步打掃一下那許久未用的房間。不久後紅緩緩從樓梯上下來,他也吃好了。再次背起自己又沈重又硬的行李,似乎變得更沈重了。進了房間,推開笨重的木門,便能看到月光已經似一位頑皮的短髮公主,正悠然自得地躺在了著潔白的床單,翻來覆去或跳躍,發出咯咯的笑聲。一個小床頭櫃,一把小椅子、一個由一根根圓木拼成的小型陽台,海如邁步走了進來,紅也在此時轉身往樓下走去。

放下行李後,便徑直地走到了陽台。明明就與那漆黑山林間的妖魔鬼怪隔著那麼近,為何恐懼的感覺忽然間就泯滅全無了呢?心裡盤算著,究竟是因為眼前那叫僻靜又寬宏的河流,還是那幾盞孜孜不倦的燈就如正搖擺身軀以求不要被困意襲擊的矮個守衛。樹影像有序排練過那樣,均勻地鋪滿漆綠的山林,有序無序地搖動著身體或腦袋。其間偶然會有幾絲白光出現,不知是風鳥齊飛時的聖光,還是某種山林野獸正虎視眈眈地望著他自己。總之黑暗與莫名可怖的恐懼、難以言喻的悲傷、無處可尋的醉意,都極其密切地關聯著,他這般思索著。忽然間,平靜的河面上跳起了一條魚,在月色下,海如看到了魚在空中扭動的身姿和身邊濺起優美弧線的水珠。接二連三地,這位善於觀察的少年又將注意轉移到了縈繞著燈籠不斷盤旋飛舞的小飛蟲,像極了一群在慶祝黑夜降臨的狂熱的舞者,雖然只能聽到風與火相互較量相撲的聲音,它們倆就像兩位壯實的橫綱在輕輕地試探著彼此體內深不可測的力道,等待時機來一次出其不意的攻擊,還能聽到偶然間被正處於打鬥中的火焰所誤傷的飛蟲的慘叫,與其說是慘叫,無非是臆想出來的一種輕微到不能再輕的爆裂聲了。就在這時,紅左手提著另一台小燈籠,右手端著他剛剛吃剩下的碟子,從主樓里走出,走向院子里井邊的小石台。海如注意到,石台側面的青苔在月色下像是公主的寶座。

「餵,紅,我想打聽個事…」

海如似乎感覺這樣稱呼有點親切。

「什麼事呀?」

紅坐在一台更低的石階上,轉身面對海如陽台的位置,將水舀到盤子上。

「最近會有那個舞火的表演嗎?」

海如邊尋摸著舞火是什麼,邊隨意的問著。

「舞火的表演…」

透著淡銀色的月光,海如看到紅的臉頰上划過一陣驚愕,就像是一陣颶風瞬間摧毀了整片幽秘的深林。確實,紅從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她愣了一下又很快地恢復了笑意,但聰慧的海如看得出來,這笑意十分牽強。

「喔,您是說那場表演呀。早就停止不演了呢。」

邊回答著,她邊低著頭加速了手上的活,心裡琢磨著他怎麼知道表演的事。

「這樣嗎?我還十分好奇呢,那是怎樣的呢?是指揮著齊火一起舞動麼?還是跟隨著火的舞姿而舞動?怎麼想都覺得神奇…」

此時一個男人從紅身後的屋子里緩緩走出來,月色還沒讓海如看清他,聲音就先到了。

「是的,那是一場美妙的火的盛宴」

他的聲音里,似乎多了太多堅定。

「那為什麼停止了呢?」

海如問的同時,就意識到好像只看到自己一位遊客。忽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愚蠢極了…

「如您所見,這個年月,沒有太多旅人來訪,因此表演也就無法進行了。不像那過去…」

紅整理起碗碟,並拿起抹布擦拭。在那本就冷冰冰的月色下,白色的瓷器被照得那麼無情。

「不,加上那能照耀天際一般的火光,那場盛典似乎早就被時代所扼殺了…」

男人補上了一句。

「你們越是這樣講,我可是越發好奇吶!那就竟是怎樣的場景呢…」

海如的好奇徹底被激起,就像那條巨大的鯉魚所激起的巨大漣漪那樣,早已吞沒了他的疲憊。眼下,他望向遠方,似乎能看到在這片根本沒有盡頭的山脈之中,有許多地方都呈現那樣一副火光沖天的耀麗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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