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 （9）

九 伤害他人的痛苦要远远大于被伤害的痛苦

秘鲁作家略萨说：“我写作，因为我不快乐。我写作，因为它是一种对抗不快乐的方法。”夜游神也一样，他说自己疯狂写作是为了排遣愁绪，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那种说不出的苦，无法向人倾诉的苦，而且是长期甚至是无限期的折磨。“我烦恼得发疯……”“我想说是，我还没有走出困境。”虽然他写鬼故事，玩无厘头，在论坛勤奋灌水，可字里行间，读来读去都是他的烦忧、愁苦。

夜游神曾说，伤害一个人的痛苦要远远大于被伤害的痛苦。他说他相信报应，即使20年之后，报应迟早也会来。“不不，你不理解，一个人在年轻时候犯过的任何错，请注意是错误，不是犯罪，都迟早要受到报应。”

谁的灵魂深处没有肮脏的东西？只是有人根本不曾意识到，有人选择视而不见，而他不幸意识到了，又无法视而不见，只能饱受折磨。“你们都很纯洁，中年男人思想之肮脏，你们无以想象。” “我是一个不幸福的人，看来我的心灵一定是肮脏的。”“命，这就是命！晚上想起烦恼的事，真想大哭一场！我的苦是说不出来的苦。每天被毒蛇缠绕，谁处于我的境地都会发疯100次。 我的内心深处非常低级趣味，肮脏不堪。”

这样看来，折磨夜游神的是心魔。他常说自己年轻时犯过错，现在受到报应，是什么样的错才让他如此良心不安呢？翻看他对初恋女友的怀念文字时，笔者看到了这么一个小故事。

那是夜游神出国前几个月的事。在他和初恋女友分手后不久，有个热心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由于夜游神一心爱着初恋女友，这个女孩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相貌平平，脑子笨，人又懒。夜游神说，介绍人非常热心，非要促成这事不可，而他当时正好处于失恋后的那种极度空虚空白之中，便硬着头皮去约会了几次，后来又忙于出国，他俩就不咸不淡地交往着。别看这个女孩相貌普通，心眼却很多，是孙柔嘉一流的人物。她带老夜见的女同学、女性朋友长得都奇丑无比，也许她是为了让老夜见了她们后欣慰自己找了个“美女”，老夜心想，这个女孩没准读过小说《陪衬人》，深谙此道。

就这样，女孩开始越缠越紧，甚至提出婚嫁之类让夜游神心惊肉跳的事。他出国后，女孩一直吵着要出来陪读，真把他当成未婚夫了。出国第一年，为省租金，他和几个中国留学生合租在一起。有一天，一件很偶然的事让他彻底摆脱了这个女孩。

那天，女孩打来电话（一般都是夜游神打给她，当然次数极少），而他碰巧不在家，一个声音甜美的同租女房客接的电话。这下可好，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女孩给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又哭又闹，一口咬定他花心、跟别的女人同居，欺骗她。

“她是谁？”

“一个女房客。”

“你骗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她同居了？”

“你想哪儿去了——”

“哼，听她那声音，妖里妖气的，肯定不是好人。”

“你别乱说。她人挺好的。”

“你还为她说话？你是不是爱上她了？”停了一下，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夜游神还是不吭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出国才半年不到，你就跟别的女人同居……”

夜游神抓住这个机会，没有否认女孩的指控，顺水推舟正式分了手。

很多年来，他一直想忘了这件事，可它却时不时像幽灵般地缠绕着他，尤其是在国外孤身一人，想到从前有过一个姑娘把他当作宝，而他却辜负了她，他很后悔当初没有处理好这事，哪怕自己不爱她，也应该拿出绅士风度，不该这样甩了她。他想起那个不让他加入少先队的小学班主任，想到总是辱骂他的那个小镇老板，他们都过早地死去，也许是受到了应有惩罚。他想到自己，出国后诸事不顺，一把年纪，孤家寡人，事业无成，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上天对他的惩罚？

网友们也许会问，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件事，让老夜痛苦几十年，不至于吧，我也这样想。窥一斑而知全豹，夜游神是善良的，善良的人往往脆弱，脆弱的人往往失败……

他的心无法平静，基督教说人生而有原罪，他于此心有戚戚，他希望靠着信主，从主那里得到力量，让内心平静，从此不再孤单，靠着信主，战胜人生最大的敌人——绝望。

由于祖上都是天主教徒，他小时候去过教堂，出国后，他在那个小镇上留学时，他加入了见证人教会。二十多年来，他从那个小镇辗转来到加拿大，来到安省，来到多伦多，他见过很多人，经过很多事，去过多家教堂。宗教的情感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发展，抛不开的过去，情感上、工作中的困扰，种种欲望，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感到需要依靠一些常存的东西，一些永远不会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东西来支撑他，来驱散心魔，让他的灵魂感到愉悦。这个东西是一个现实，一个绝对的、永恒的真理。是的，他不可避免地转向上帝。

不过，picky的他不仅挑食，也挑教会，每到一个教会，他的眼睛一直离不开牧师的一举一动，甚至会试图研究他们的心理活动。基本上他在一个教会待一段时间，就能看透。而一旦我看穿了牧师们只不过是一个比他还俗得多的俗人，甚至看穿了他们个人的私心，他对他们那种出于神圣感的敬重就会荡然消失，甚至不想再跨进那个教会。

圣经里有一段话：“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夜游神觉得那路不仅是窄的，而且是孤独的，寂寞的。他就这样犹豫着向上帝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