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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

那一刻导向未来

那温热感有如石头击入水潭而产生的波纹,一环扣一环,一阵又一阵地冲刷我的身体。

今年暑假的时候,我趁着学生们放假的清闲,单独赶回了乡下的老宅,抱着打扫屋子和静养一下的念头坐上了县里到镇上的公交,随后轻车熟路地赶回了老宅。

老宅尚好,清明时还来打扫过,简单清扫安置一下就出门去了。四处闲逛也想找一找年少时的记忆,刚出门就见着领居唤鸭吃食,鸭们伸着长脖子,挺着鸭脯子,鸭翅收缩着,左脚一拐,右脚一拐,携着有点气势的动作一摇一晃的颇有气势,姿势虽显笨拙速度却还不慢。

夜里,躺在略微不太习惯的床上,回想着白天鸭子的姿态,不由得想起了真言君。

我与真言君相遇于大一开学军训那段时期,具体时间已然忘记。只记得,军训期间无课,我便去图书馆借了一本《挪威的森林》来读。一日军训过后,吃罢饭,便坐在饭堂偏僻的地方一页一页地翻阅借来的书。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文学小说,我算不上什么天纵奇才,自然也无法穷尽其妙,更谈不上沉迷了。不过,也许是新鲜,也许是情节尚可,我倒也乐在其中。

正自乐着,忽觉旁边有人立住不动,便抬头探询而去。

随意而土气的发式,略显突出的颧骨,脸颊因笑容扯起的褶皱,这样的特征怎么也不会让人心生喜悦,好在眼里若有若无的笑意释放着令人心安的善意。

这便是初见真言君时脑海里印入的画像,倒也持久记得。

真言君看看我的书,再看看我,似乎有点兴奋,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问,“你在读《挪威的森林》?”

我在确信不认识眼前的真言君时,便有些发懵,但出于礼貌,我点了点头。

真言君的脸上似乎有些激动浮了上来,声音不觉大了些,问,“你喜欢这本书吗?”

我不太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但不想失了礼貌,只得模糊答道,“还算可以”

真言君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我也喜欢这本书,觉得这本书读起来很享受,你可以分享一下你的感觉吗?”,真言君说罢便有些期待的看着我。

此时我感到有些难堪,心里想道,我才初读,哪里有什么感想。这人真没礼貌,提问一点都不懂分寸,故意让别人难堪。但又不想失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风格蛮独特的”

真言君听罢,依然保持刚才兴奋的样子,“我坐这里可以吗”,这样说着,就顺手将书包放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只点点头,便就打算埋头读书,不再搭理他。

稍后,真言君端着一碗面食归来,还未坐稳便向我搭话,“你是大一新生是吧”。

我“嗯”了一声,并点点头。

真言君就不断的寻我搭话,刚开始我是不打愿意搭理他的,不过随着交流的深入,我发现真言君讲话也蛮有意思,分析问题也算透彻,只是尚未把握好分寸。因而在随后的交谈中我对真言君的印象发生改观,知晓这是一个率直的人,气氛也不似刚开始那般滞涩。

加过微信后,我们挥手告别,还约定约定以后要经常一起阅读,一起探讨,一起交流观点。事后几个月也确实如此。

不久,冬日倏忽而至。我与真言君的关系日渐熟悉也趋于稳定。我习惯了真言君的率直,心中认定真言君这样无伤大雅。

某日,我应约与真言君漫步于校园中随性漫谈。校园内植被茂盛,因而少风,景丽,并不觉得寒冷。

漫谈至爱情时,真言君摆正面色,事实上真言君每一次推荐书目都会摆出这副严肃面孔,说“你这个问题,我虽然未曾谈过恋爱,但也能说两句。不过,我还是比较推荐你去阅读一下《追忆逝水年华》,其中斯万的爱情这一章也许可以让你对爱情有一个真实确切的把握,可能比亲身体验还要靠谱。”

我“嗯”了一声,鼻腔振动,但声极轻。

真言君继续说道,“斯万对奥黛特所怀有的那种感情便是所谓的爱情了。爱情是一个人的事,而经营爱情才是两个人的事。就如斯万……”

还未待真言君说完,一阵尖锐且气势甚嚣的喊叫声裹挟着一些脏话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语袭来。

我四处环顾,才发觉宽阔的道路对面有一伙男女捏着夸张的姿势,掐着嗓子大声喊叫,却又只重复那么几句话,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当我看向真言君的时候,真言君抿着嘴唇看着他们,便猜测,“莫非与真言君有矛盾”

还未等我向真言君提议离开这里,真言君却也拿起嗓子,目不斜视的大喊,“煞笔玩意儿,怂包!”。真言君只喊这一句,那一伙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稍显夸张的动作也随之收回,只加快脚步离去。

我对真言君的行为感到诧异,觉得真言君不该如此,认为面对此类人员还是不要搭理为好。但真言君却又实实在在得如此做了,因而我心中对于真言君的那一份好感慢慢被撕裂,流失。

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诧异,真言君稍显不自在的对我解释道,“不知怎的就招惹了这么一群东西,这么做也迫不得已,如若不理,这般鸭子叫便不会停歇,便只好去赶一赶”

我只轻点头。

见我如此反应,便又解释说“这类人和鸭子很像。鸭子走路脖子伸长,昂首挺胸,左一拐,右一拐,气势汹汹,叫起来也嘎嘎响,可是一蹬脚,鸭子便奄了。用来隐喻那一群喜欢装腔作势却没什么实力的人最好不过。”

我只是笑着点头,心中那物流失的速度更快了。

见我兴致不高,真言君又解释道,“我也不想与人为恶,但是这是社会化的要求……”

后续真言君讲了什么,我未在细听,只觉割裂感很重,社会化什么的更未放在心上。

自那以后,我与真言君很少再见,关系逐渐疏远,只见面寒暄几句就各自忙去。人大抵如此,因交流密切而热络,因交流中断而淡漠。

我翻了翻身子,以解除用同一个体位在床上躺太久的不适感。

黑暗中轮廓模糊的房间陪伴着我,有关真言君的回忆糅合着我这几年社会见闻与经历,慢慢地“社会化”、“鸭子”、“隐喻”等一众沉积在意识深处的碎片被牵引出来,浮聚于意识的表层,并且不断碰撞着。

每一次碰撞,我的心里便产生一股温热感,那温热感有如石头击入水潭而产生的波纹,一环扣一环,一阵又一阵地冲刷我的身体。

那新生的事物呼之欲出,但那一层白色的薄膜阻隔着他。

时间在黑暗中缓缓流向西方。我潜入意识,妄图捕捉碎片,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是那阻隔。

在不断的尝试中,意识逐渐昏沉,迟钝,最终黑暗降临。

我清醒在第二天早上,昨夜的碎片犹如深海里无法沉积也无法浮出的玻璃片,随暗流律动。今日虽能轻易捕捉,但碎片不再具有活力。

难以察觉的失落轻轻地滑落至心底,空间也被镀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浅暗色,似乎在为什么而惋惜。我不知道,只觉得彷徨,随后又觉得这彷徨真是矫情,还不如考虑如何提升下学期的绩效。

晃了晃脑袋,便起来洗漱,开始了元气满满的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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