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rastos7

沒有影視劇裡那種從容，妳甚至沒有辦法早起為自己煮一杯咖啡，配一份三明治。妳是匆匆趕去辦公室打卡然後再偷溜到樓下的超商買一杯冰咖啡配御飯糰的社會人。長大的樣子和兒時的幻想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妳是第一次去到那家餐廳，妳不太記得它是什麼樣的餐廳，大概是義式料理。本來應該和朋友一起去的，但那晚不知道為什麼會是妳自己去。在妳踏入那間店的瞬間——那兒一片靜謐，要不是昏暗的室內，靠近內裡的地方亮著一盞燈，且確認進門前，上頭掛著的木牌也寫著OPEN，妳將以為它要打烊。

打開它的一瞬間妳已經確定不適合，螢光色、三色豆和兩片營養不良的肉，咖哩牛肉？妳甚至還沒有將它送入口中，已經開始感到反胃。但妳想，這份噁心的食物需要耗費一百二十元，不管怎麼樣，妳得吃掉一半，至少一半。

壓力來臨的時候妳以衝動消費和囤積來化解，也許它也會這麼做，將食物吞吃以緩解壓力，腸胃是最能反映壓力的器官，如果它疼，就吃，可能會更疼，也或許並不。它無須顧慮後果只需要吞噬，饕餮，就是這樣一種生物。

但妳卻可以自信的說那是享受的。無人干擾、無人介意妳吃得快或慢、無人在乎妳是否挑食的那種安靜，妳可以不必再去思考而只是靜靜地享用妳的餐點，那無疑是最為享受的一餐。

妳將價值建立在啃食動物的骨肉，尤其是牛這樣大型的動物，即使它們被端上餐桌時，已見不到牛的模樣，妳仍從其中獲得某種慰藉，得以存活。

妳不喜歡吃水餃的內餡，在更小的時候，妳會挑著皮吃，最後再假裝吃掉內餡，進到廁所去把它們吐進馬桶裡。連同妳的年幼天真一起吐掉，妳也是從這時候開始學會說謊的。

最終妳明白，物是人非尚能有所紀念，物非人非，才是真正最悲傷的。

「去」和「來」具有某種指向性，「去」是自此到彼，「來」則相反。

那日父母和妳一起北上，宿舍房間裡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床被佈置、一張書桌也被預訂。妳選了靠窗的位置——妳總是習慣縮在角落，至少有一面是牆，妳只需要對另一面保持警戒——床也自然地選擇下鋪，方便妳逃，縱使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

而在今日將它敘說出來，與主題無關的述說出來，只是因為第一句想起的俚語，正是那日他對妳大罵的句子。妳在字句裡看見父的無力和憤怒，看見幼時的自己的愚蠢，殘暴的幽靈在妳的生命裡徘徊不去。

後來，妳才發現這是真正的矛盾。妳在諮商關係中發現，那叫「矛盾型依附」：情感關係混亂，如同身處迷霧，妳經常感到空洞和匱乏，又似能自給自足。

堆在妳房間的那些物件都蒙上了灰，厚厚一層，妳其實並不多寶貝它們。被收納在箱中的，妳也許久未打開，更沒有時刻把玩。妳只是偶爾在話題裡提到：哦，這個我也有。

最終容器是方底、扭曲的、不規則凸起的寬腰和倉促收起的窄口。妳將蓋子捏成一塊石頭，看著容器以及她留下的孔洞，妳想起薛西弗斯無法停止推動的大石，想起柏拉圖的洞穴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