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燼
陽燼

陽光是一種味道,餘燼則是另一種味道。 小說│散文│新詩│古風 Instagram:陽燼

小說│愛遲

不知怎麼的,她不禁有種失重的感覺,就像浪花一股腦兒的湧上,卻又稀稀簌簌的落回了海,抽空她所有力氣。

他們好像分手了,江又曦想。

她坐在窗邊的木頭搖椅上,漫不經心的看著陳宇暮收拾東西,掛鐘滴答聲響對不上外頭鳥兒啁啾的節拍。

「又曦,看到我的襯衫了嗎?」男子沒有回頭,似乎知道她一直在那裡。
襯衫?那件鐵灰色的襯衫?印象中……江又曦站了起來,走向陽台,搖椅在身後一晃一晃。

他們真的很不像情侶,她又想。真要說的話,他們更像……知己?
嗯!知己。他們之間有心有靈犀的相知,有體諒,甚至是共同話題,但卻唯獨沒有親暱和肆無忌憚的孩子氣。江又曦一邊想一邊推開陽台的玻璃門,敞亮光線一瞬間嘩啦啦的湧進室內,她看到了吊在角落孤零零的灰襯衫。

為什麼答應陳宇暮的告白呢?應該是因為他的目光亮到嚇人吧?江又曦踮腳拿下衣服,細心的抖了抖,她看到襯衫袖口還有她手掌搓揉過的肥皂痕跡,她轉身走進屋裡。

「放那裡吧。」不說謝謝應該是一種親近的證明。
陳宇暮正翻著一本書,《傲慢與偏見》。
江又曦把他的襯衫放在床上,卻不小心碰倒了擺在一旁的瓶裝香水,玻璃瓶磕到地上旋即碎裂。清脆的聲響撞了一下她的心,她慌忙要蹲下去收拾,卻被攔住。

空氣漸層出一股清凌的香味,是銀苔的味道。

江又曦仰頭看著陳宇暮:「對不起。」那是他用慣的香水,她曾經暗暗觀察過。
「沒事的。」陳宇暮望向她,眼中好像有一絲細微的光亮。他走出房間去拿掃帚。
「我賠你一瓶!」
「不用。」背影停頓一下,又往前邁步。
回到房間內,江又曦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像是在責怪自己的笨手笨腳。

半瓶香水,味道得多久才會散?

陳宇暮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隻玩偶。「那它呢?」
「我留著。」江又曦幾乎是立刻把它搶過來。兔子娃娃是男人送她的生日禮物,那時的驚喜和滿足太深刻。

陳宇暮要走了,江又曦自告奮勇幫他搬另一個紙箱。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黃昏巷弄,男人高大的影子裹住她,她忽然感到無比安心。他們佇立在公車站牌前等車,相對無言。夕芒斜照,和陳宇暮身上的銀苔味道揉成一團,溫暖的過分。

「妳,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江又曦剛想說些什麼,公車刺耳的煞車聲卻驚走她的注意力。

如果愛情是一首小奏鳴曲,那他們終於從華麗的開展部,走到了終止式。

「走了。」陳宇暮回頭一笑。
「嗯,保重。」江又曦把抱在懷中的紙箱遞給他。
陳宇暮接過箱子,定定看著她,像在研究她的表情。一隻停在電線桿上的鴿子呼啦啦地撲騰翅膀,忽然,他俯身在江又曦的頰邊親了一口,彷彿湖上微風輕輕撥了一下婷婷的荷瓣。

柔軟的觸感令人猝不及防,女子陡然一驚,異樣的感覺漲滿心房,宛若灌了整桶奶油啤酒。待她回過神,公車早已闔上車門,她看見陳宇暮逐漸淹沒在車裡擁擠的人群中,隔著一道玻璃。排氣管的黑煙漫掩住了柏油路,江又曦望著公車開遠,不知怎麼的,她不禁有種失重的感覺,就像浪花一股腦兒的湧上,卻又稀稀簌簌的落回了海,抽空她所有力氣。

江又曦好想哭,卻意識到自己根本用不著哭,於是她雙手捂住臉,大口喘息。指尖無意沾染的銀苔香味竄進鼻腔,那麼濃烈,就像他,像他從未離開。
安穩的氣息圍繞著她,但她的心卻好疼好疼。江又曦無力的蹲坐在一片暗紫色雲霞裡,把眼睛哭成了一汪氾濫的湖泊。

其實他們都沒錯,錯就錯在,他們直到最後才想起來要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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