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順序

早上快十點的時候，貓瓜接到了領取退休證的通知，就興沖沖地闖進我的房間，說要出門一趟，很快回來。我剛醒，翻過身隨便應了一聲。當我起來吃早飯的時候，她就回來了，開開心心地拿著那個小本本看了又看，然後對著退休金明細念念有詞，還用計算機算著什麼。看明白之後她把老花鏡一摘，跟我說：“中午我請你吃飯，好好慶祝一下。”

一路上貓瓜都很興奮，喋喋不休地細數著以前的事情。我覺得貓瓜在年紀漸長了以後變得愛說話，以前的她雖然不算是沉默寡言的人，但肯定不如我多。前幾年的我經常能把她說到煩，然而現在漸漸反過來了。在的士上我們從以前她工作的地方、交社保的話題開始，一直說到她以前的同學朋友、現在誰誰的孩子要高考了、誰誰的孩子要大學畢業了，甚至聊到了我以後的婚禮要擺幾桌、要花多少錢、婚禮上千萬不能做的事情。

和貓瓜談論這些事情的過程中，突然一種陌生又安心的感覺從我的心底裡湧了出來，是因為我看到我和貓瓜的人生似乎已經悄然地翻開新的一頁。以前我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

不得不承認，在近半年內，我開始不自覺地搜集關於結婚和生育的信息。不知是不是因為平時有在關注的博主都在這段時間內結婚、生小朋友，我看了這些視頻後網站又給我推薦了其他博主的類似視頻。然後手也默默地打開淘寶，瀏覽結婚的禮服和備婚的小物件。甚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事情會全部跑進我的夢裡，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覺得我自己就是完完全全按著人生的順序來的。青少年時期討論得最多的是上學和考試；上了大學之後開始關注自己的外表，開始談戀愛；畢業之際就開始談論找工作，有穩定伴侶後就開始考慮結婚，估計結婚後就開始考慮要小朋友......每一個步驟都按部就班，在一定的時間區間內逐步進行，不會早一步也不會晚一步。我講不出這樣規律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能力去與這樣的規律抗衡，也沒有想抗衡的想法。

前幾天我一個人看完了楊德昌的《一一》，當中大量的定鏡頭、長鏡頭，還有空鏡頭，慢的不能再慢的劇情，竟然讓我感到無比舒適。若是放在從前，十分追求感官刺激的我應該連五分鐘都看不下去吧。但現在的我看著他們日復一日地過活，有煩惱、有喜悅、有無奈，也會跟著他們傷感。我無比認同NJ說的：“本來以為我再活一次的話，也許會有什麼不一樣，結果還是差不多，沒什麼不同。”

我突然好喜歡這種向人生妥協的感覺。逝去的過往因為回憶而變得氤氳，未知的將來仍然茫茫蕩蕩，然後我躺在一葉孤舟上，順著名為生命的大河繼續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