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要就这么算了

Sta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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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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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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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造浪者》之中引起众多女性强烈共鸣的那句话「我们不要就这么算了」,回荡在不少女性蒙着棉被的暗夜里。因为在大多数女生面临权势骚扰后,经常不得不就这样算了。事隔多年后,长成了更强韧的心灵,经历了更多狗屁倒灶,好不容易可以说出口些什么,那些不认识你的路人开始嘲弄,一切是为了政治操作罢。

我其实已经忘了,2023年台湾这波脸书社群me too运动,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我细细地阅读每一篇文字,反覆咀嚼,看着陌生人的伤口,我也打从心里觉得相当难受。

我以为我已经经历过那些年少反覆纠结的心境,跨过了过去跨不过的坎,或多或少念了一些女性理论、有过长期心理咨商的积累,如今的我足够强大足够平静,可以静静在一旁凝视别人的故事。

直到我发现我这一个多礼拜,工作状态奇差,心思纷乱,不时被网路上一篇又一篇热腾腾的me too自我揭露,给拽了过去,逼自己看了好几篇好几篇。

心头盛满,满满的伤口,与满满的恶。

尽管我曾经从多次的试探界线中,侥幸全身而退,但当下的我却没有足够的勇气义正严辞去斥责对方。

本该在公开场合的面试,一个临时更换地点,我走进一个大马路上的大楼,跟着男性面试官搭上电梯,他在上升的电梯密闭空间,只剩下我跟他两人,电梯上升,他才说,「这是我家。」

我傻住,却来不及临阵脱逃,进了他家,穿过他的房间,在他家的阳台跟他面试,我很努力的不让气氛歪掉,讲对于工作的想法,讲你们公司不是在附近吗?我想去公司看看。我太过紧绷,努力不让气氛流于暧昧不明的空间,依稀记得他问了一句有没有男朋友的话。

后来我成功让对方把我带到办公室,

但那天是假日,办公室仍然空无一人。

我从那次的面试中全身而退了,但我却努力在那样被设计好的空间,大口喘气撑住空间的正大光明,不要让对方误解,有任何一丝丝出手的机会。

在后来几年,终于有女性具名公开指认,这名男子经常以工作理由,单独邀约女性出去,约在他的车上、家中等私密空间,却让话题从公领域慢慢退下,游走在暧昧不明的地带,伺机而动。

这名曾经在社运台上高台阔论的活运分子,网路上拥有极高的话语权与追随者,有着漂漂亮亮的职业,不时卖弄自己医学知识,创办了一个又一个政治正确的社群,

最后终于,被起诉,跌落神坛。


我还有一个很难以启齿与诉说的经验,在一个湿湿冷冷的十二月雨季,

那时候我的确跟一名男子进入房间内了,我的心里是希望跟他亲近的,但我没有心理准备要进展到哪一步。当时的我没有跟异性发生过亲密经验,我欣赏眼前的人,他深深感受到我欣赏他让他可以借此伸手向我多索求什么,即使他已经丑话说在前头他无法当我的男朋友。

这个男人说他不能当我的男朋友可是他强烈的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我渴求亲近他,但我并不想要这样的关系,我并不想要跟这个男人做。

我阻止他继续下去,但他仍不时有想要强行进入的动作。我不断地拜托不要不要,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帮你,但拜托不要进来。

我在床上全身而退了,但这个经验让我深深的受伤了,好几年好几年。

我困惑迷惘了好久,愿意跟他进入密闭空间,脱下衣服的我,还有资格称为受害者吗?

都是我太过喜欢他才让他有机会触摸我,在那空间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到局促不安,他摸了我可是他不爱我,那我对他的情感岂不是建立在虚无的空白,他只想要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一点喜欢与爱,让我觉得自己好可悲好可悲。

这个人的消息当时也不时出现在新闻上,社群上,每看见这个人慷慨激昂的形象,开始有这个人的耳语逐渐流出,我都越觉得自己可悲的过于渺小。是我跟他走进那个房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害怕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受害者。

大众想像中的被害人,必须要够可怜,叫破喉咙的抵抗,才有资格称作你不甘不愿,在成为受害者之前,要先立一座贞节牌坊。

这个社会容许男人的欲望四处横流,站出来控诉的女性往往要先经历一番性魅力羞辱,任人指点。一扯上性与欲望,主控球总是被放在男性手中,于雄性而言是加分,于雌性而言是减分。

我花了好多好多年,才想通,我有权利握有自己的欲望要如何使用,跟谁使用。

太多的叙事中,我们只看见男人张扬的性与权力,女性只能是迎合的,被撩拨起来的。

在那个房间发生的一切,对方只看的见自己的欲望完全无视于我的主体,差一点我就要在那样私密空间中,被男性支配的欲望给巧取豪夺。

我从那张床上全身而退,经历了好几年的失调与混乱,好不容易多念了一些书,才能够指认出,传统论述中对于女性的不公与束缚。

没有任何一个女性会乐意自己踩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我们只求在那样私密的情感与欲望流动的空间之中,双方是对等的姿态,欲望是建立在共享的意愿与界限,而非以男性的欲望暴力支配。

我的欲望本该活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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