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04|無歌之家

大澤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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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題目我要跑題了,題目是什麼歌曲或俚語最能代表我的家鄉?答案很簡單,因為沒有。我想不出什麼樣的歌曲或者俚語能代表我的家鄉。僅僅是沒有這兩個字是不能構成一篇文章的。為了“交卷”,我只好跑一下題。

從歌曲入手,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我們家是沒有歌聲的。我爸爸不唱歌,我媽媽也不唱歌,我也不唱歌,家裡也不放歌,沒有音樂的聲音,沒有人欣賞音樂。甚至很少有歡聲笑語的時刻,有爭吵,除了爭吵之外是那種悶雷一般的沈默,令人壓抑的沈默,無聊的沈默,以及為了緩解這樣的沈默的電視聲。我家裡的聲音就是這樣,一個無歌之家。我爸爸不到六十歲耳朵便出現了聽覺障礙,我想,在這個家,實在沒什麼好聽的吧。

我並不是天生對音樂無感的,小時候我很喜歡聽古典音樂。我的hometown有一家音樂書店,恰巧是我媽媽的熟人開的,學生時代的我回去選一些音樂的CD來聽,更早的時候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磁帶隨身聽,會聽一些流行音樂,記得那時S.H.E大火,我還有superstar這場專輯,我的一個小學同學很喜歡阿杜,受他影響,我也買來阿杜的專輯聽。十歲之後我們全家搬到爺爺家住,音樂似乎也就沒有了。記得有一次我放著音樂寫作業,被爺爺喝止不能聽。爺爺的喝止真的起到了作用,之後我寫東西的時候似乎和音樂格格不入了。

我爺爺是個傳統的嚴父,在他主導的空間裡是沒有音樂的,自然他的三個子女,包括我爸爸在內,似乎都和音樂絕緣。不是說人一定要和音樂有關,而是這種絕緣本身不太正常。音樂是傳情達意,表達情感與感受很自然的一環,絕緣音樂的背後,是整個家庭感情情感的阻滯和不流動。在家裏,人的內心反而要放進厚厚的絕緣層裡,在我的記憶裡沒有爸爸唱歌的回憶,也沒有爸爸聽歌的回憶,那他的情感發洩口在哪裡呢?

同樣我也沒有我媽媽唱歌的回憶,也極少有她在家中聽歌的回憶。唯有的她和音樂的關聯,是在我小時候,她在車內聽磁帶機的時候,我記得她喜歡聽田震,那種有些粗厚的嗓音。我在車上聽過許多歌,有記憶的只有「我的未來不是夢」了,記憶裡媽媽也會跟著哼唱。但那記憶太過遙遠,遙遠到有些的模糊。

和我爺爺家不同的是,在我姥姥家裡,有人唱歌的,不過唱的很少。我也是很少的機會,才能在家庭聚會中,聽到長輩的歌聲。其中著名的是我小舅唱「滿江紅」,那歌聲從他的內心噴湧而出,像是決堤的洪水,只是不知道要存多久才能決堤一次。但大部分長輩是不唱的,甚至話筒傳到我媽媽這裡她會帶著恐懼的拒絕。今天心情很好哼個小曲唱個歌兒,即使有,那也是久遠到我都感覺陌生了。

我自己來說,我想唱,但我不能自由的唱。有一個無形的東西在阻撓我唱出聲來,唱出感情來,唱出自由來。我只能搞怪的唱,不自然的唱,跑調的唱。我唱歌就像扮演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我不想扮演這麼個角色。可是似乎有這麼一段編好的程序似的,我一開口,就成了怪聲小丑。

我想唱,想自由的唱,唱出我的聲音,唱出我的感情。我想在家中聽到音樂,聽到歌聲,聽到那種真誠的交流,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情緒和情感,感受到真實的一個個的家人,一個個真正在活著的家人。我愛他們,希望他們真實的活著,多麼底線的期望,又是多麼奢侈的期望。

無歌之家,是living dead之家。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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