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06｜回不來的故家

啟明先生晚年寫了許多回憶文章，許多是回憶他和魯迅先生的兒時往事，其中一篇叫做「魯迅的故家」。故家這個名字很有意思，是故家而不是故居，說明曾經的不只是一個居所，而是一個家。這個魯迅的故家就是魯迅在「朝花夕拾」中描述的那個家，那裡面有迅哥兒，閏土，常媽，有百草園有三味書屋等等等等，真的是魯迅兒時的家。這個家後來怎麼樣了？魯迅成年再回去，去看到一片衰敗景象，那個活靈活現的、充滿生命力的閏土，開口之後是一生令人絕望的“老爺”。童年的一切都沒有了，曾經的故家不復存在了。對於魯迅，這個位於紹興的故家他回去了，安頓好並且離開了。而在他的文字中，卻是一遍遍的回來，再回來，那個曾經的兒時的故家。

魯迅的這個故家就在紹興，如今是一個旅遊景點，我覺得稱作故居更適合一點，因為這裡是魯迅成長的地方，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為什麼不是故家呢？從這裡的修繕佈局陳列到整體的感覺，已經和魯迅沒有關係了。啟明先生詳細描述過曾經的周家是什麼樣子的，如果能把這些文字復原出來，那說不定真有魯迅故家的神韻。舉一個小例，當年魯迅家門口是掛著燈籠的，上面寫著“汝南周”三個字，代表著周家的淵源，如今的門口當然是空空如也，恐怕景區負責人連這個細節都不知道了。

為什麼要費些功夫來聊聊魯迅的故家呢？因為我的故家，和魯迅先生一樣，都是回不來的故家。之前的文字中提到過，我十歲那年搬過一次家，在那個家裡，我有一些快樂的童年的回憶，也許我和爸爸媽媽的三口之家也曾經有過一些的幸福，可是這一切都隨著搬家戛然而止了。當然是先戛然而止才有的搬家，不過對小時候的我來說是家突然不存在了，曾經的那個家是我回來的家而不是回去的家。讓我回來家很早以前就不復存在了，我的記憶也非常模糊，這個回不來的家裡有我找不回的快樂童年以及那遙不可及的幸福感覺。

魯迅先生有「朝花夕拾」可以讓他有地方回來，而我只有這些文字，我知道我可以回去哪裡（我現在的搬過幾次的家，我的爸爸媽媽在家裡等我），可我不知道我可以回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