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向北方 | 金馬達基金公告 No.55

日前，Disney+ 原創華語劇《台北女子圖鑑》引來無數討論。劇集講述桂綸鎂飾演的女主角在台南讀完大學後，北上台北求職打拼的經歷。雖然是關於台南人在台北的故事，卻被大多數觀眾認為矮化了台南人的形象、扁平化了台北「人情冷漠」的面向，彷彿是在刻畫另一個時空的台灣，被批是「沒有台北的女子圖鑑」。不過，劇集的高話題性，還是引發了不少北漂人對北漂生活的追憶與記錄。

《台北女子圖鑑》改編自日本的《東京女子圖鑑》，中國亦有《北京女子圖鑑》和《上海女子圖鑑》兩個版本。想要實現階級躍升的的女子，光鮮美麗的大城市，初來乍到的「笨拙」，脫胎換骨的陣痛與迷茫，是以流動為日常的今日，全球所共通的話題。

在台灣，年輕人漂到台北，想要闖一番事業。同樣，在中國大陸，全國各地的人來到北京打拼，並因為難以在戶籍的層面獲得「北京人身份」而被視為本質漂泊無依的「北漂族」。從世界的範圍來看，南北分歧（North-south Divide）從來都不是存粹南北半球地理意義上的劃分，而是貧窮的「發展中」與富有的「發達」的區別。在地理意義之外，「南」與「北」還有著許多內涵，而在其中漂泊的人們，也有很多故事等待講述。

而這期金馬達精選往期文章，邀請你共同思考一種以地域為基地的想像及其背後的現實。從台北到北京再到比薩，Matty 帶你領略千百種真實的「北漂」生活，並在其中看見「北方」與「南方」是如何被形塑與想像，而這樣的想像，又在如何改變著人們的人生軌道。

北漂女子群像—— by @李律

當年扁政府時期，在軌道交通建設方面有兩個最重要的旗艦計劃，一個是高鐵，一個是機場捷運，兩個工程後來都變成了預算的無底洞，在這種情況之下扁政府只能夠救一個。最後扁政府救的是高鐵，而長生公司的機場捷運，整個計劃最後胎死腹中。那時她跟我說，「李律你知道嗎？你們台北人有了機場捷運，對你們來說只不過就是去機場的時候多了一個選擇。可是對我們這些住在中南部的人來說，你不知道這一條高鐵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如果沒有高鐵，我們這樣每周往返來回的通勤會有多恐怖。」

一件掛在浴室中，因為台北潮濕多雨的天氣似乎永遠都不會乾的高級內衣，彷彿來自陽光充足的南部的女性在大城市中進取與困窘的隱喻。從吳曉樂的散文講起，李律描繪了一幅台北異鄉人群像。身為台北人，李律的文章流露出對台北的複雜情感和對台北人身份的反思。他說，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台北不再是首都。

話題》我台北我街道2搶先看：台北蝸居者 · 詹宏志—— by @Openbook閱讀誌

台北的永康街如今是一條時髦的觀光街區，我在永康街界隈住了十幾年，彼時它還沒有熱鬧起來，路上不會遇見遊客，都是上街買菜洗頭的熟面孔街坊鄰居。現在改成古物市集的昭和町，當時還是蔬果豐沛、肉魚兼俱的錦安市場，菜販與我們相熟，我的岳母年事已高，有時候她不想提重物，就打電話請菜販送菜或水果過來。

在批評《台北女子圖鑑》宛如杜撰時空一文中，陳熙文寫道，「正常人是不會在永康迷路的，而是會在台北車站迷失方向」。年輕時來台北求學，從此以台北為家的作者詹宏志，在此文中書寫了他心中充滿煙火氣與溫暖人情的永康街。

我住過的北城／06松山機場旁、南京西路lounge bar—— by @Sunline

整棟公寓三樓以上都是房東的，晾衣處在頂樓，望出去就是機場。男男女女的衣服全都在這裡，看著飛機起降。靠近馬路的這一面，全是氣密窗，關上聽不太見飛機轟轟轟的引擎聲，但卻悶，得整天開著冷氣迴轉著已經夠潮濕的空氣。每日早上第一班飛機起飛，太陽剛升起，八點起床的時間未到，就已經數過幾架飛機上天。

故鄉在高雄的作者 @Sunline，二十歲後流浪到台北工作七年，之後回高雄定居至今。回望台北的北漂經歷，他紀錄永康街底的公寓頂樓加蓋的租屋、三重數不清的橋、松山機場旁嘈雜的公寓，陽明山、木柵與興隆路，以及形形色色的台北人。

新「正常」，新離散——重讀《台北人》—— by @AlvisSio

戰亂、分離，是《台北人》當中所有離散的起點，也令故事中的離散添上了一份「宿命」的重量。但，大時代下的宿命無從更改，卻不代表人就要被動地照單全收——於是，作者為書中各人賦予了程度不一的能動性，容讓他們以不同的形式來應對、消化離散這事，繼而化作其各自的人生故事。

若我們倒推幾代，會有多少人是某座城真真正正的本地人？白先勇筆下的台北，便是一座中國大陸遷台的外省人的離散之城。在動盪的命運之中，人該如何與故鄉和過去作別，是反抗還是妥協，是放下還是執著？文章剖析了《台北人》這篇短篇小說集中所展現的「在大時代、大歷史的離散前，人性所能綻放的種種可能」。

底片攝影/一些台北捷運站的人—— by @早餐喝咖啡

台北捷運就像是大型的靈魂集合場，裡面包含許多思想意念、生活風格、信仰、成長故事、每個單獨的生命故事，每天如同海浪沖刷著。然而每個靈魂卻彼此不認識，台北捷運上多數都是安靜的（甚至大聲說話還是不禮貌的），所以更覺得靈魂在同一個物理空間，卻又不在同一個思想空間，彼此之間並不認識（但或許有共同好友？）。這是台北捷運迷人之處。

攝影作品紀錄片下了台北捷運站的人潮，作者試圖用相機捕捉行色匆匆的面孔背後的靈魂。

北京租房的日子，落地与抵抗—— by @Matters404

北京好似只是一个壳子，关于我和它的相处，和它密切相关的食物、街区、人，都很难找出它当然的地域特色，它只是像一个放大版的家乡县城，亦或是另一个我上学的西安市。租房面对的是外地人、工作面对的也是外地人，购买的各种服务也都是外地人，我们这些人，也大概率都留不下来。我好似时时刻刻其实都处在一个具有多元文化的社区里，带有不同乡音的普通话，不同口味的家乡味，以及偶尔泄露一丝故乡气息的待人处事的方式。我们因为对于理想和金钱的追求或主动或被动地聚集在一起，有矛盾，也有欢欣，但它表现出的是一个真实的北京切面。

北京的老舊小區，來自全國不同地方的租客，農村身分的自卑與掙扎，還有為隱私而維權抗爭的經歷，在北京北漂三年作者以近兩萬字的租屋紀錄，帶領我們管窺北漂人的夢想，熱血與日常。

週末雜談｜《那不勒斯故事》中北漂女子的美學—— by @Chin

義大利是一個南北民情、語言、經濟及生活狀態都極為不同的國家，北方的倫巴底大區、皮埃蒙特大區的首府米蘭和都靈是歐洲很富裕的城市而南方的落魄也是歐洲中皆能算是最貧困的地區；北方人通常以自己的血統為榮，當然也有意無意地歧視南方人的口音、穿著，作者一開始敘述兩女孩童年時期對於生活的不安感，感受到生命很脆弱，隨時都有當時她們說不清楚的黑暗因素導致城區的人對生活抱持很消極的想法。

「北漂」並不侷限在中台兩地，《那不勒斯故事》四部曲第二冊中，女主角在比薩高等師範學院學習生活，同樣是「南方女孩向北方城市漂流的寫照」。主角萊農自陳，「我的整個生命，只是一場為了提升社會地位的低俗鬥爭」，這場鬥爭，同樣關乎於肉身在地域間的流動。

边疆、民族与宗教：汉文化的纯粹飞地—— by @Lola

我后来试图寻找我的姓氏和所谓“北方”的关系，却没有直接发现那样明确的记载。每想起一次，我就好奇再查询一次，却发现阅读那几个姓氏来源的兴趣都没有。但我逐渐有了这样一种感觉，所谓“北方”，指的就是“汉族”“汉文化”诸如此类的一个狭窄的概念。由此可以理解为，这个姓氏原先就是出现在所谓的“中心”地带，现在却摇摆游弋在“边缘”。这种叙事听起来好耳熟，像什么文成公主入藏，却没想到有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在我身上演一遍。

來自雲南的作者，卻在大學被老師說有著一個「北方」的姓氏。作者以此為起點，追溯「北方」一詞與漢文化的關係——以中原為中心的主體文化，創造了邊疆的他者。同時，「漢文化」也是一根強有力的錨，「將邊緣地帶牢牢控制住」。

若有所播丨用方言做播客？我们不曾注意到的口音、腔调与声音质感—— by @肉饼君

在中国范围内，口音上最主要的差别便是南北之差，于是在播客中也衍生出“北方播客”与“南方播客”。由于播客媒介早期较高的技术要求，最早的播客发轫于北京和上海，由此再衍生出“京派播客”与“海派播客”。

要求在播客中讲标准的普通话，就像希望每个主播都是一种播音腔一样，是否是一种单一化的苛求？在近代史中，不同国家都曾推动消除内部语言多样性的语言同化政策来保证政治稳定和商业、文化发展，但20世纪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葛兰西认为，这种消极意义的统一并不能保证国家与市民社会之间真正的有机联结。

20世紀，北方方言戰勝了南方方言成為全國通用語言，在推普成功的今天，無論是中國的國家級電視台新聞節目的播音腔，還是「全國人民一齊收看」的春晚中無處不在的「北方視角」，將北方漢文化等同於中國的官方潛意識，在無形中穩固了中心與正統。文章以社會語言學的視角，分析了方言播客與文化多元的聯繫，以及口音與方言背後的隱密與撕裂。

二舅的乡村神话与大地上的亲人—— by @鹿馬

因为升学的关系，我离开了北京去到县城寄宿读书。如果说在北京让我强烈地直面了不公平，在这里，我见证了什么叫更大的不公平——连感受不公平的机会都没有。这所学校的住宿生们绝大多数是农村里的学生，相比只能在村镇学校上学的学生们，他们已经算是”幸运儿“。这里的世界仿佛和大城市隔绝，不论是物质还是观念，这里和大城市仿佛是两个国家。在这些农村出身的县城初中生的世界里，根本看不到我所看到的那种城乡身份上的不公平，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机会作为少数群体嵌入到大城市的生活中，就算有也仅仅是乡镇与县城的差距。有时候他们还会对我这个他们眼中的”城市人“的生活习惯投去鄙夷的眼光。

離開戶籍所在地來到北京，卻無法真正在城市中擁有身份與歸屬感的落寞背後，是中國的戶籍制度和城鄉二元體制。作者介紹了黃燈《大地上的親人》一書，講述了自己作為「農二代」的留守生活經歷，當宣傳機器試圖利用制度所造成的苦難緩和城市青年的焦慮感，戶籍制度和城鄉二元結構所帶來的壓迫、閉塞與傷痛，更應被反覆言說。

是想繼續「一路向北」，還是「愛要愛一種南方的，所有溫暖都要」？南與北可以是相對而想像的，也可以是政治而意味深長的。歡迎你寫出你心中的南與北，也歡迎你在評論區 Tag 與此議題相關的文章或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