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8 第三天：長輩

第一次有人給我送禮時，我驚慌失措。拒絕是拒絕了，但連句完整的拒絕句子都沒說全，緊張得屁滾尿流。

那幾年我手中頗有些權力，巴結我的人很多，甚至有人四處打聽我的喜好——要麼愛錢，要麼好色。三十出頭的我內心比外表更高大，靈魂比冰清還玉潔，遠離一切獻媚。他們不懂，我心裡知道。

公司規定可以接受供應商請吃正常工作餐，但不能在正式餐廳吃宴席，尺度頗為晦澀，很多人並不在意。禮物只能收帶送禮人公司logo的紀念品，且價值不得超過200元。這個標準很清楚，卻更沒人往心裡去。

請客吃飯禮尚往來這種事在國人傳統里很微妙，拒絕得次數多了，態度愈發不自然，對方臉上不好看，常常當眾讓人下不來台，搞得我心中十分不安。

去請教一位長輩「如果有人因我手中的權力而給我送禮甚至給回扣，我應該怎麼合適地拒絕對方而不傷面子？」此公不假思索地答「有些東西適當收一點也可以」。

那天下大雨，我和這位向來尊重的長輩坐在一間餐廳里喝著酒抽著煙，聽罷這句話，我如劉備聽了聲驚雷，酒灑了一地，煙灰掉了一桌，噎得我落荒而逃。

那是我第一次對身邊所謂的長輩和mentor產生道德上的懷疑——在某些國家，腐化是出廠設置，大多數人一生從不重啓，帶毒運行一生，直到宕機，猥瑣得一敗塗地。

那年我三十二歲，我決定遠離身邊所有長者，不論他們的鬍子有多長，頭髮有多白。我堅持良心清白，不妥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