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第二日|行李箱中的家

班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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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家越来越远了,那个带我四处游走的行李箱却是母亲买的。她把一个可以承载我自己理想的箱子放在我的手里,把一些落寞留给了自己。当我享受着自己的冒险,总是遗憾生活正在将我拖离和她重合的世界。但我想,当我现在打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还是比想象中离她更近了一点吧。

于家有关的物件,我想了又想,没有头绪。我离家实在太久了,太远了。

这时,抬头看见屋子角落里的行李箱,家的一点影子才浮现出来。我想起过往的十年,我的行李箱其实都是母亲买的。在英国读书的六年是我回家最频繁的一段时光。每年两次,每次至少一两个月,离开前总有很多东西要装,一个好用,耐摔的行李箱是必不可少的。我对消耗品总是得过且过,倒是母亲总替我关心。箱子磨坏了,轮子掉了,她看到便宜打折的牌子货,会帮我买好,下次旅行换上。

每一次离家前,帮我打包的也总是母亲。我打包总是囫囵吞枣,母亲总是那个当箱子合不上口,她把一切清理出来,再一件件放进去的人。我的箱子里什么都能装:电饭煲、炖盅、电暖腰带、一整年的鞋子衣服,还有各种擦脸的瓶瓶罐罐。现在想想,那时候,家更像一个补给站,我总是拿了就走,拿了就走,却从没有问过母亲在把我的每一件新衣服叠好,瓶瓶罐罐包好,再把那些形状奇怪的小电器塞进我的箱子时在想些什么。

在国外的日子长了,母亲还是照样帮我收拾行李,但我有了更多自己的生活,箱子里也有自己的秘密了。记得大学一年级谈了一个男朋友,大家都住在学校宿舍,几十分钟路的距离,有事没事就腻在对方房间。暑假回国,我买了一双情侣拖鞋,其中一双比我的脚打了好几号,明显不是给自己的脚买的。妈妈在打包行李的时候看见了,当我下楼来,她假装淡定地问是给谁买的,我说朋友。后来我们一起开车出去,妈妈突然就哭了,她说我谈恋爱了也不告诉她,让她很伤心。我那时候觉得她小题大做,还侵犯我的隐私,也很不舒服。但后来自己长大了,离家远,需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力不从心的事情更多,我才慢慢理解什么是母亲的关心和焦虑。

我离家越来越远了,那个带我四处游走的行李箱却是母亲买的。她把一个可以承载我自己理想的箱子放在我的手里,把一些落寞留给了自己。当我享受着自己的冒险,总是遗憾生活正在将我拖离和她重合的世界。但我想,当我现在打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还是比想象中离她更近了一点吧。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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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布前記者,現漂流海外。關注性別平等/公民社會/環境保護/中國人在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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