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週記．十九

起跑的時候有種茫然的感覺。對，茫然。熱身的時候不會，電視節目裏衛冕者賣力高歌著，稚齡的乾淨嗓音透露著老成數倍的情感，邊聽娘親點評邊伸展右腿筋路，膝關節後面的拉扯倒是與年紀蠻相符的。出門的時候也不會，微涼的空氣竄得人精神飽滿，街上保持著適合悠閒晃盪的人車流量，看著看著腳底便開始發癢。

但起跑之後卻突然茫然起來，雖然也說不上來實際上究竟是在茫然什麼，或對什麼茫然。心念很清楚地意識到是在跑步，即使沒有特別決定去向，但過去臨時起意中途改變路線也是常有的事，隨興的狀態通常帶來輕鬆而非茫然。也很確定不是生理上的，這幾天老覺得後腰到骨盆之間有些擰，看來以後如果遇到整個下午滿堂而且還有走讀單元的話，就連上課前也要暖身才行，除此之外頭沒昏眼未花，況且暈眩應該會直接影響身體運作才對。

該怎麼說呢，確實是有種失去方向的感覺，但不是羅盤會指出來的，跟地球磁極有關的方向，卻也不是人生道路那樣抽象而宏遠的方向，具體而言就是一種，嗯，茫然。為此特意左彎右拐跑了慣常（每次輸入法都會隨著腦波打出灌腸到底又是種怎樣的現象）不會走的過道，還在因為施工兩頭都封了口的柏油路上奔了幾個來回，結果就是沒有任何結果。既不新奇，也不興奮，又不討厭，感受得到吞嚥的時候唾液潤過喉頭黏膜的粗澀，或脛面底下隱隱透著的熱能勾勒著肌肉的形狀。小操場上有對年齡相仿的姐妹煞有介事地練習著接力賽交棒的環節，會知道是姐妹也是因為妹妹認真地數落姐姐偷懶，沒注意到關鍵步驟，不過練習了約莫三四輪之後姐妹倆就躺在跑道上滑手機聊起天來了，說實在，這樣可有可無的練習，或者因為掉棒而輸掉的接力賽，都比不上倆人夜裡一起躺在學校跑道上聊天的回憶重要啊。嗯，或許接力賽的獎牌也很重要，只是值得珍惜的東西太多了，活到這年歲才知道，就連珍惜也是要費力氣的，不像那些可以付費擴充的雲端空間，人類僅能用遺忘來清出容量，珍惜的能力本身也需要珍惜。

啊，那時刻終於懂了，那種茫然，或者就是虛無吧。原來是正在面對著的生命處境。上課的時候常與同學討論說，不要忽視疲憊和虛弱，不要總想著克服恐懼或挫折，感到悲傷、無力、痛苦或失落，看見而且擁抱這樣的自己，並不是耽溺。如此，才能在每次的困頓中，學會寬容。

所以，即使可能還是會被劉沖哥抱怨都不知道在寫什麼，今天就帶著這份茫然跑完四月份吧。

20230430的跑步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