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一个抗议者朋友”

2019 年 8 月 15 日

我看到了一种美好事物吗？是的，我看到美丽的象征。莫泊桑（de Maupassant）在一篇小说中，描写了一群普鲁士士兵，为一位年老的妇女清洗衣物的场景，那位妇女孤单地居住在这些士兵入侵的地方。这幅场景尤其让人感到美丽。

全泰壹

去年夏天，新华社记者也跑到南方，跟工人和学生相处得不错，一次成功的“潜伏”，后来回去写了篇报道。

没有身处运动现场的你我，你能感受到来自八月深圳廉租房的闷热、青年人的焦灼和不断遭到来自那些曾经崇敬的人割席，出卖，攻击后，底心受到的震荡和内心的信仰受到微弱的晃动吗？Ta们或许是这三十年最有斗志的年轻活动家，或者亮明旗帜的毛主义者，全泰壹是Ta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Ta们或许就要像泰壹一样怀抱着《劳工基准法》在烈火中焚烧，“不要让我白白死去”。

Ta们有的被捕、公开审理、判刑，有的患了运动创伤，想要找一条让自己不至于彻底瓦解的路，总还想勉强地活下去，为自己曾经坚定的信仰，或等待自己一同受到烈火炙烤的友人们回来，毕竟总要人撑下去，说出些很细微的事。也有不少人彻底感觉被遗弃了，倒不是那些软弱无力的指责让Ta们心冷，而是那些响动的算盘声音，让Ta们绝望可笑。

前夜香港机场，查无此人的“临时工”付某豪，藏起记者证和国际黄马甲，隐瞒身份，在被愤怒、疲惫和犹疑围绕的抗议人群中，轻易地就燃起一把火。火势很凶，会烫伤很多人，但同样那些丑陋的痂壳也会被揭开，伤痕会流出血液，但那些敞开的伤口才有愈合的可能。

香港为什么叫香港，这座城没有肮杂脏乱的地方吗，没有拾荒者，没有棺材房，没有工友水手们流淌的汗液吗，没有人出卖身体，刺眼夺目的霓虹灯下没有附着精液和尿臭吗？那些疲于生计难以奔赴现场的工友们，和那些被生活索命，无力对抗这套机制的失意人们，如何去握紧Ta们的手？

运动并不是举旗子、唱歌跳舞、占领街道、集会、罢工，是无数“I totally understand you.”在这些运动现场，那些曾经被隐藏的委屈和不满，在这样的时刻，被彼此听见。我们站出来，冒着风险，身体作武器，捍卫我们珍视的人、空间和希望，是那些被区隔的人们渴望再次手牵手，奔赴一个共同的未来。

我像模像样地举过几次旗帜，后来就消失在黑夜里，一个人游荡。也许我应当走出去，握紧你的手。能把你的手给我吗？

现在要去光华门参加工人集会，就先写到这。

我看到了一种美好事物吗？是的，我看到美丽的象征。莫泊桑（de Maupassant）在一篇小说中，描写了一群普鲁士士兵，为一位年老的妇女清洗衣物的场景，那位妇女孤单地居住在这些士兵入侵的地方。这幅场景尤其让人感到美丽。

我亲爱的朋友，你认为在所有事物中，最美丽的是什么呢？如果你看到了一些比我看到的更美丽的事物，请和我分享吧。请往我干涸的心灵浇灌芬芳的甘油吧。那种美丽，将再次唤起我的眼泪；我渴望从无休止的生存之战中，获得片刻的休憩。

我的心肠已经变得坚硬。并且，我现在非常孤独。我想在一间温暖的房间，与我们的邻居共处，和他们在蟋蟀的歌曲声中进行一次愉快的交谈。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的美丽，如此吸引人，它远远胜过物质文明所制造的浮华的面纱，胜过照亮夜晚的明亮的霓虹灯，胜过汽车发出的灿烂灯光，胜过城市的喧嚣。

亲爱的朋友，我在空虚中度过了太多的时间。

不！

嗨！金！难道你和我不都是完完全全的人吗？和所有人一样，泰壹离世的日子一天天到来。如果一位囚犯沉浸于挂在他监狱墙上的那副辉煌的画中，无论这幅画是多么地出色，这样一来，这位囚徒过的就是一种真实的生活吗？接受命运的安排，甚至不用知道自己将往那里去，为什么要往那个地方去，这样的选择，才是明智的吗？依然是充满青春活力的我，是否应该迫使自己沉浸于对冰冷墙壁的欣赏之中，即便它上面没有悬挂什么辉煌的图画？不，我不会作出那样的选择。

备忘录

人们的通病在于他们缺乏希望。难道人就是一些不平等的微粒吗？或者，他们仅仅就是一些微粒？取代那不公正的一小撮的，将是一个公正的社会整体。生命的本质在于为了争取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在今天进行斗争。真理是这样一种声音，它来自良心的实践。

世界千变万化。生命的舞台是巨大的，但上面的演员却很渺小。人类有无限的欲望。但在死亡之前，他们却只能够满足其中的一、两项欲望。我憎恨死亡本身，我蔑视生命本身，我感谢死亡。树叶依附在脆弱的枝干上，调皮的北风，却在嘲弄着树叶绝望的努力。

《星星之火：全泰壹评传》 (1970年1月7日)

赵永成[著] 刘建洲 [译]

假如我们无法控制的现在

假如我们无法控制的现在，作为永恒时间的一部分流逝了，又将怎么样呢？

听着，我无法应对现在的时间，我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苦恼于自己的无能。

你是否曾经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要是你有了一念之差，你的信念会堕落得有多块吗？这种堕落的速度，让人不敢相信。

你的精神，当然不会忍受这样一种无用的结果。

到现在为止，什么道路是我——一个叫泰壹的人——能够选择的最为直接的道路呢？

这个人的愿望像太阳一样炙热，却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是不是因为他的愿望太伟大了，以至于难以实现？

我们必须得到承认。（这意味着一个人的权利和尊严必须得到尊重；他必须受到人道的对待。在一篇剧本的草稿中，泰壹使用了这样的表达方式：“争取人道的承认的斗争，”“获得承认的最热烈愿望。”）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才能够生活下去。

生命是一场戏剧。所以，让我们尽我们的所能，不要在一场糟糕的戏剧里演出，而是要扮演一个不违背自己良心的角色，也就是说，为了人民而斗争。

他在思考

他在思考。他憎恨自己的幻想，以及他自己的无力的表达方式。

人们自己设计的绳索，

捆绑着人们，

摧毁了作为人类本质的希望。

所有外在的束缚。

他在思考。

谁是理想的人选，成为追求人们的真正目标——和平和幸福——过程中的典范？

他在思考。

人们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

这一代人对淹没他们生活目标的混沌状态，心存感激。

这一代人将目前肮脏的生活，看成是必然的。

这一代人相信别人应该为他们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承担责任。

他们把责任推卸到我们之中的另一个我。

你是否明白，只有当你思考生命的本质的时候，你的存在才是有意义的？在你无视另一个灵魂的绝望之前，你是否检查过你自己内心的真理？

1969年12月13日的日记

为了不在来年还过着这样的生活，我将坚决斗争。

历史将是我的见证人。

我不需要飞机上的一个普通座位。我需要当一辆马车的车夫。和平市场公司里的那个转椅……。当我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思绪的时候，我怎么能够梦想成为社会公平运动的先锋呢？

我为这件事情犹豫和苦恼了很久

我为这件事情犹豫和苦恼了很久，但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我必须回到我贫困的兄弟姐妹们身边，回到我心灵的天堂，回到和平市场上的那些年轻的心灵身边，他们是我全部的生命所在。经过长时间的沉思，我立下了这样的誓言：我必须保护这些脆弱的生命。我将舍弃自己，我将为你们而死。耐心等待，只需再等待片刻。我将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