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靜止》#407 該被遺忘之地（十一）

那些報導上，沒有任何隱瞞，因為根本不需要。這個時代沒有所謂民心與民安，不需要局勢隱定甚麼的。而戰爭，也沒有所謂大義，有的是資源爭奪的情勢。報導中甚至會刻意強調列舉哪一方留有多少資源，哪一方又爭取到了多少，以此讓參戰的人計劃下一步的攻守。

可以說，戰時的資訊分享與傳遞，幾乎都在鼓勵戰鬥繼續進行，直至人口與資源自行重新分配到滿足了各方需求。若在擁有情感的人們之間，單是貪慾就足以讓「滿足」不會出現。

然而，這時代，在「大腦」支配下的這裡，慾念並不存在。當人口給平衡得差不多，資源給爭得差不多，因求存的本能而產生情感的人給抹殺得差不多，那時候戰爭自然會停止。

阿流從「指導台」上獲得外面現時狀況相關的資訊，並不奇怪。讓小空在意的是，阿流口中，這不是戰爭，而是殺戮。

那跟《亂流遺產》所提及的「殺」，似乎一致。書中對這唯一能夠拯救人類的方法，沒有稱之為「戰爭」，而是以「殺」字來定義。「戰爭」只是「大腦」所發布的資訊上所用的字眼罷了……

「我從一些歷史書中讀過一些記載，『戰爭』當中，的確包含了暴力與殺戮。然而，暴力與殺戮，不能絕對代表『戰爭』。很多時，『戰爭』與參與出戰的人，有著更多的動機與因由，暴力和殺戮只不過是手段意義。」阿流徐徐的說，明明是從閱讀中得到的資訊，出自他的口，卻變得像其切身處地曾經有過的經歷，讓小空心甘情願只想一直聽下去。

「其中，在很遙遠很久遠以前的遠古時代，『戰爭』至少包括兩個對立面——侵略與守護。」阿流繼續說：「而且，哪怕是侵略的一方，有時候也並非純粹的惡意，侵略仍然只是手段，原因有可能是為了擴張，而擴張是為了原本的居住地生活資源太過於貧乏，不得不往外爭取，歸根究底，為的仍然是守護，守護自己的家園與所重視的人。」

「那麼，『戰爭』應該算是……為了美好？是好事？」

小空聽得似懂非懂。

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接觸這類的事。更別說，小時候，他的情感還沒給重新發現之前，哪怕當時聽說過大學圈的老師們提及過，世界每隔一段時期就必定會出現戰爭，也只會覺得那是世界運轉的其中一個必然出現的過程，而人的生死亦是常事。

到得後來，小空有了情感，有了喜愛與憎惡，有了情緒與感受，對待人事物的方式與心態自然出現翻天覆地般的變化。以往，他的視野裡，世界就只有前進一個方向，單調卻無所覺；如今，他看到的世界，再非直線，而是可以朝往任何一個方向，豐富而多姿多采得多！然而，他多出來的感受，能夠分享與交流的人，一個也沒有，以致小空對於觸及他人的生命，尚未有共情能力。簡單來說，對小空而言，惻隱之心，在他身上還沒完全出現。

於是，他又說：「怪不得《亂流遺產》中記載，『殺』是拯救人類的唯一方法呢。」

「不！」阿流奮力搖頭，凝重的說：「但凡導致生命流逝的，都算不上美好的事，哪怕動機是為了守護！『戰爭』是無奈的選擇！在人類文明的發展過程中，已經出現了太多方法，可以達致『戰爭』最初想要達到的目標。商業貿易、談判交易，都可以不用流血，就能取得能夠滿足家園與重視的人生活所需。那之後的『戰爭』，更多的是為了某些人的權力與利益……」

阿流臉上的淚滴不斷增加，已快要達到足以被形容為「淚流滿臉」的程度……

「但，《亂流遺產》是被稱為『活文明遺產』的輕所著作，這『該被遺忘之地』也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能在每座城市中建設並留下來的呢……」

小空顯得有點苦惱，甚至因為阿流的眼淚與反應而緊張，拉著阿流的手也不自覺的抖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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