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球場上的U

青春期的少女，本該是很在意自己的身體樣態的，但從過去到現在的經驗，採訪拍攝到青春期的國高中生，我總覺得校隊、體育班的少女們往往是例外中的例外。

運動的孩子們，在鏡頭前總顯得大方而不扭捏，
不論是在熱身拉筋的過程、跑步的樣子，
她們習慣了被風吹亂了的頭髮就該是那樣不聽使喚；修長結實的腿部線條，是引以為傲的日常累積。

U因為罕見疾病的關係，放眼望去在球場上是個突兀的存在，像是一排整整齊齊，最後手滑，剪歪一角的瀏海。

我們擔心運動場景拍攝太長，超出她體力負荷，總希望她多休息，
她心急的想要配合我們完成拍攝，一點點的休息都連忙說不用，想要趕快拍完就好。

別人三步可以到的距離，她可能要走個十步，滿身大汗說她不累，繼續拍沒關係。

攝影師手持穩定器，想取景一段，她跟兩位高個同學並排跑步的畫面，我們交代輕鬆跑就好，她一下就跑出了攝影機的框框之外，攝影喘氣說慢點慢點，她才跑回框框之內。

「好，重來，這次慢慢來」 她跟同學並肩而行，攝影說「你們可以超過了」指的是同學，
U卻以為說她，忙著超車又一溜煙的竄出鏡頭外。

後來我才發現，在她看似不經意的每個動作，其實比誰都還要急。
為什麼她會那麼心急呢？
因為要跑到一樣的目的地，她要比其他人更早出發，跑更多步。
要站上國際比賽，我難以想像她花了多少力氣，而她明確知道自己身體的極限，每一次都能發揮超過極限一點點，再留住一點點本給自己，畢竟她經不起摔。

一塊塊耀眼奪目的獎牌，當然是肉眼可見、電視畫面可輕易呈現的非凡成就。

而我覺得她做到常人更難以企及的課題，是對自己身體的接受與坦然。
如何看待自己，毫無畏懼世界的眼光，除了身為運動員的堅韌意志外，
背後是一整個家族滋育她，養成她廣闊的心胸，裡面充滿富饒的安全感與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