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手

s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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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島內那根高柱向西,走大概十多分鐘,就能看見這間紅屋頂的酒吧。

里面小小的,但也分成客座、柜臺和舞池三個部分。舞池后巴掌大的空地,安了一張小圓桌,擺了一張歌單,一杯水,后面坐著一個吉他手。

在這個小地方,能有一個吉他手,是很不多久的事情。大部分酒吧,都只是放干癟的唱盤或是磁帶,音響也很差勁,為了掩飾還會調大音量,但掩飾得往往不成功,反而讓還能聽進去的音樂,變得格外刺耳。

所以,這里有一個吉他手,能夠現場彈奏一些曲子,唱幾首老歌,便讓人覺得不一樣。

只是吉他手很老了,兩個鬢角都是花白的發端。唱歌也不算好,也不算壞,但能夠一首首唱下去,只是偶爾喝點水。

客人們并不都喜歡跳舞,一般只有那些要來享受的,才會在很小的舞池里,擠擠挨挨,伴著緩慢節奏的樂曲,進退搖晃。

但喜歡唱歌的卻很多,幾乎每個人都愿意多付點錢,請吉他手伴奏。

我的一個朋友,曾經專門學過音樂,雖然談不上專業,但卻用專業人士的口吻對我說:這吉他手的編配,還挺有條理。

于是,我就更鄭重地望著那個正撥動琴弦的吉他手,努力分辨他手指撥動出來的那些音符。

酒吧的媽媽生,會招呼客人,讓那些年輕的女人,陪著客人唱歌,還會努力地調制一些酒水和充饑的小吃。

但她確實年紀很大了,即使有著高超的化妝技術,但脖子下部都是松弛的贅肉,眼角也一笑都是皺紋。

只是客人們都喜歡和她搭訕,說上幾句閑話,而她也總是保持著夠專業的應對,幾句話說完,就讓大家都笑起來。

酒吧里,很少沒人的時候,所以,笑聲也總是不斷。

有一次,媽媽生大概是偶然遇見一次客人少,就來問我:「唱歌吧?」

我笑著說:「我要唱,可是要唱老歌。」

「老歌才好。」她輕輕拉著我的手,送我站到那個吉他手身前。

「什么歌?」

我拿起話筒,敲了敲,說:「我那美麗的故鄉。」

「這還真是一首老歌,要是大你三倍年紀的人,才會知道這個名字?怎么樣?」她最后扭頭問吉他手。

吉他手正放下水杯,只是點頭,然后抱起吉他,輕輕撥弄了幾個音符。

果然是記憶中的那段前奏,sol,sol,la,mi……我點頭,然后聽那個吉他手,繼續開始。他這次沒有做任何修飾,只是將那舊日的旋律,輕輕彈了出來。

我背著他,看向身前的一切,比平日略顯空寂的舞池、客座,還有兩個正抱著女人,頭挨著頭說話的客人。

「那是美麗的河,美麗的河……」

我想著歌詞,在旋律地導引下,慢慢唱著歌。我唱的節奏,一定是比曾經聽過的,慢上許多。但那吉他所給出的聲音,卻從不拖沓,仿佛是一位緩慢向前的牛車,雖然慢,卻堅定。我唱完上半段,回頭示意,吉他手并沒有更多表情,只是略微躬身,回應我的敬意。

媽媽生不知從哪兒拿來了一個手鼓,輕輕拍打著,跟著節拍,低聲哼唱,卻聽不到歌詞。

我正打算開始下半段,酒吧的門卻「碰」地一聲被推開,冷風和一大群人涌了進來,仿佛只是一瞬間,舞池、客座都擠滿了人。

吉他手的聲音也被淹沒了,而我則放下了話筒。

「再唱一會兒吧。」媽媽生站起來對我說。

我搖頭,笑著向吉他手示意,然后轉身離開。

幾個人紛紛吵著要酒,也有一個人使勁擰著點唱機,帶著強勁節奏的排行榜歌曲,轟然噴射到酒吧天棚。無數的射燈開始閃爍起來。此時,我站在酒吧里,仿佛置身于深海。而就在這來回晃動人頭間。

我看到了吉他手的白發,以及他端起水杯,堅定的手。

我想,這是一個很好的吉他手。

正如我朋友所給出的專業意見。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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