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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T的安慰(三十三)

(六十五)

「給你倒杯水?」T說,「要不還是一杯咖啡。」

「咖啡。」

我捧着咖啡,感覺身體變得更溫暖。

「怎麽樣?」

我說:「比想象要好。比我更糟。」

「似乎聽懂了。」

「即使不懂。說一句你懂了,也讓我更好過。」我還沒說完,就又輕咳了幾聲。好在有口罩。

房間裏只有我們兩個,這是第二天的清晨,日光很暖,比昨天的霧霾要好很多。我真難理解,福爾摩斯和華生可以一直忍受倫敦的霧氣。當然,這也可能只是因為我生活在二十一世紀,而他若是真存在過,就應該是一個十九世紀的老人。

T饒有興趣地看着我,然後喝咖啡。

我也默不作聲。想說話,然後就會讓我更咳嗽。但我不想咳嗽。

「你知道人的身體必須保持獨立。否則,就會在一些小事兒上被大腦連累。比如說,我們忍下的每一聲咳嗽,都會變成更久的病痛。」

「你不會一位,我不知道,你真正想的是什麽吧?」

「那就不要說出來,為了你的健康。」T笑了。

隨着我病情好轉,我們兩個人都有些輕鬆下來。

一個人生病,就像是迫不得已開始了一場閉關,將自己的身體和心靈,都投身在一種黑暗之中。這是一種由身體而引發的一種苦痛。記得某位受苦的人,曾經在最無力掙扎的時候,聽到另一位女作家說:處於絶望之中,最先倒下的,永遠不是因為身體的強弱,而是精神的崩潰。能夠好起來的病,總會好起來,可人的精神卻不會隨着病好起來,就變得一如既往。

病痛仿彿一種火印,在我們生命之中,烙上了印跡。又像是開過刀的身體,即使完好如初,也要在陰雨連綿的時候,隱隱作痛。一個人,得過了病和沒得過,其實是兩種人。就像小時候,家裏人嘗試,小孩子生一場病,也就長大了一次。

這些雖然說得沒錯,但一個人總還是不會期望得病,這就像一個人不會永遠期待成長。

堅強和忍耐,都是一種不得不為之的品質。

但願生兒愚且魯,無病無災到公卿。其實還是過於貪心了。能夠活下來已經很難,更何況要愚魯而無病無災,無病無災又不夠,還要公侯將相,富貴萬代呢?倒是陶淵明看得更實在一些,「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阿舒已二八,懶惰故無匹。阿宣行志學,而不愛文術。雍端年十三,不識六與七。通子垂九齡,但覓梨與栗」。倒是一些人的評論,將這詩歌看得庸俗了,更何況就詩論詩,又如何真能說明這幾個孩子不成器呢?天慾成其素樸,則不為雕琢。所以,真正要放下的還是陶淵明自己的感慨「天運苟如此,且進杯中物

我想了這許多,并沒有說給T聽。

T似乎也習慣沉默,這對病人來說是好事。被冷落自然讓人難過,可若是遭遇到太過熱情的探問,恐怕也是力不從心。

喝了咖啡,也不知道對病情是好還是不好,但縱是我又喝過的一杯咖啡。

「咖啡何所有,一望盡山丘。」

T看了我一眼,并沒有回答。

在這沒有回答的一天里,我感到某種情緒縈繞,和我正在恢復的身體一樣,無需大腦干預,便自覺向着一種正常的道路前行。


(六十六)

真童也來看過我幾次。

我只能告訴他,自己確實還沒完全好,稍微勞作一些,就感覺頭隱隱作痛,咳嗽也開始劇烈起來,好在沒有再發燒。

「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哦。」我心裏跟着默念了三句,但沒有告訴他。

真童手裏有一串念珠,是木頭做的,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材質。他送給我,說帶着吧,能夠幫助人安心。

「安心很難啊。」我說。

「所以才要安啊。」真童理所當然的回答。

「是因為打機鋒太過玄虛嗎?」

真童說:「可能是因為那些禪話,都像是聽過的笑話一樣吧,最好笑的,可以聽多少次都讓人笑,但再好笑,慢慢也會失去那最初的破顔一笑。看過的魔術,便失去了第一次的驚奇。不是禪話玄虛,只是那不是為我們而發。」

「所以,我們只能找自己的機緣嗎?」

「誰能替別人承受本來的機緣呢?總有人想要搶佔,可搶佔到的,恐怕只是他自己的命運,而非是他人的機緣。」

「那為什麽要生病呢?」

「也許,」真童沉吟了一下,說:「也許只是因為我們活在一段不是我們的世界里?」

「哦?」

「按照延續基因的角度來看,人本不該活這麽長。就算從現代醫學研究結果來推測,所有器官本身,也自有其消耗終結的規律。」

我想到了以前讀過的書,那裏面說,人生下來本應有更加悠長安穩的生命,可自殺自斨,七情六慾,酒色財氣,慢慢就將那些本該擁有的消耗殆盡了。本該活一百歲,也就只能活七八十,本該活七八十,也就只能五六十……如此往復,人也就越活越短了。

真童說:「所以道家講仙學,用了一個『偷』字,我覺得很貼切。人生本已限定,卻仍不滿意這已有的,則不免于向天、向地、向人而偷竊。」

「你們家還教這類知識。」

「書裏什麽都有。」真童說,「只要不限制自己的追尋,就不會將自己限制在某一道路上。我們之所以只能在一條道路上奔跑,是因為我們無法更換賽道而已。」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什麽意思呢?」真童似乎还没能听懂英语。我也不行,但我记住了这首诗。

「佛洛斯特。」我说,「佛洛斯特的詩,关于一条他没有选择的路,一条他选择的路。」

「阿弥陀佛。」真童说。

我也在心里跟着他读了三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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