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君
虎君

无言以对所以无话可说。

人生几多?

深秋,寒冷的夜,空调的声音嗡嗡作响,难以入睡。

看向窗外,天色开始发蓝。抬手看表,已快凌晨五点。

手表的荧光,在静谧的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给孤寂的夜带来一丝的慰藉。这种感觉,让我迅速在茫茫的记忆中一下就找到了小时候拿着父亲夜光手表的情形和感觉。

父亲的手表表带是有松紧的,我经常煞有介事的戴在手腕上,却被夹住汗毛,痛得直咬牙。在关灯的夜晚、在蒙着头的被窝里,我常凑近了眼睛仔细端详着黑暗中的荧光刻度与指针,由于黑暗模糊了距离感,看的时间久了,恍惚就觉得,那微绿发黄的光芒就像夏夜里一架夜航的飞机在遥远的夜空中闪着信号灯。“嚓嚓、嚓嚓”的,指针行走的声音,在黑暗中安静、笃定、纯粹,这声音让我觉得,手表仿佛也有生命,它在用微弱的光芒和“嚓嚓”的声音,以它寡淡的态度和方式在这一寸天地里认真地生活着。

除了手表,父亲还有一件有趣的东西,那就是刮胡刀。那是一种老式的刮胡刀,不用的时候,就把刀片、夹头、手柄拆开来,放在一个金色的小铁盒子里。盒子的盖子上,有一幅可以根据观察角度的不同而转换的装饰画。我记得有一次母亲将我惹哭之后,就用这幅奇妙的画将我哄好了。

那真是一个很缺玩具的年代,不是玩具也要硬当作玩具,煞有介事的把玩一番,不像现在,各种工具,本身就兼具玩具的特质,可工作可消遣。

我的手机电脑上安装着一款地图软件,出行时可以指路导航,闲下来时也可以打开当作“探索”地图,用眼睛在地图实景中旅行。

我经常会在放大的卫星图中寻找记忆中曾经去过的地方。我有些可怜于自己的童年少年时代,仅仅在方圆50千米的距离内生活,却以为那就是全世界。

童年时,我从闭塞的村庄到小镇的姑妈家过暑假,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小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就是特别远的“远方”。印象中,是父亲骑着摩托送我去的,我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乡村公路边的饺子馆里要了盘“精致”的饺子,蘸碟里醋的味道,好像我现在还记得。

暑假快结束时,父亲便又专门跑一趟接我回家,这次父亲骑得是单车。我坐在后座上,来回踢踏着脚丫,不是高兴于回家,而是高兴于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一片庄稼地的时候,父亲问我想爸爸妈妈了吗?我说,想了。那时候的父亲语气和蔼,格外可亲,给我心理上强大的依靠。不像现在,成了一个身形干瘪的老头儿,他好像是被二三十年的岁月一点点熬干了所有的高大饱满与温柔。

记忆总是会大面积的残缺,过往的拼图只能拼出一个大概,珍贵的细节永不可考。即便刚刚过去的昨天、前天、上周,我可能都要费尽心思回想,甚至都没有任何印象,发出“时间好快”、“这几天我都干什么了”的感慨,我因此急躁和忧伤。值得安慰的是,我写日记的习惯,将过去和当下的生命翻译成文字记入纸页之间,每天,像地质岩层和化石一般,以便让若干年后的自己与后辈在他感点儿兴趣的时候,能够寻找到来时的线索,体会到那时那地路边的微风大树、花草无声的味道。

转回神来,我也已经到了父亲当年送我、接我的年龄,孩子也会在我亲吻时害怕我的胡茬,也会摆弄我的手表和剃须刀……我的心中有无尽的感恩和恐慌。我应当珍惜这年华并祈求时间过得尽可能慢些,让自己尽可能的完美些,对身边的亲人有用些,对所有的情意少辜负些……让人生的意义更清晰些。

我不禁自问,每个人的这场生命之旅,终极意义是什么?我不敢回答。起身望着窗外凌晨的马路,车辆开始多了起来,一拨人下车而来,一拨人上车而去,无声无息的被淹没在白日复苏的喧嚣里。

突然想起了统治了地球1.6亿年,灭绝于6500万年前的恐龙们,它们当中有“恐龙”思考过自己的生命意义吗?我们的世界沧海桑田千变万化的时候,每个人为了眼前的事务繁忙追逐的时候,远在6.3亿公里外的木星上的液态氢的海洋正几亿年如一日的澎湃着……

我无法定义生命的意义,但我知道生命的意义中包含着温暖的东西,对自己来说是心安理得的快乐,对亲人朋友来说是温和的美好,对别人来说是相互可用和无害的陌生。

不觉得吗?时间是最大的公道,跟岁月我们都无力抗衡。唯有尽可能的与自己喜欢的一切在一起,才不会辜负这场生命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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