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札記｜醉美的一課 (Another Round)

尋找醉醺醺的好時光

• 電影：《醉美的一課》(Another Round) (2020)
• 導演：Thomas Vinterberg

聽說北歐人嗜酒如命，他們甚至在家中取材釀酒，酒量大而且能喝，任何聚會無酒不歡。本屆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醉美的一課》來自丹麥，正是這套北歐酒文化的寫照，讓我們從中窺探他們的心境。這部電影以丹麥高中學生的湖邊飲酒競寶 (Lake Run) 揭開序幕，他們一邊跑着一邊飲酒，樂得樂懷。醉後更在列車上對警官惡作劇一番，呈現青春的燦爛與瘋狂。丹麥青年人的酒精攝取量長年居於歐洲榜首，看過電影開場已經不難理解。

少年不知愁滋味，喝醉是青春年華的副題。但人到中年，酒精大概是短時逃離愁緒的妙藥。故事講述由丹麥康城影帝 Mads Mikkelsen 飾演的故事主人翁 Martin 是高中歷史科老師，任教多年已漸漸失去教學的熱誠，屢屢遭到學生家長投訴。而且婚姻現暗湧，與妻子貌合神離，生活毫不愉快。

在一次與同事兼好友的聚餐中，Martin 顯得心事重重，在喝過兩杯酒後，訴苦流下男兒淚。好友紛紛安慰，原來他曾為生活穩定放棄年少夢想。待應奉上美酒，逐一介紹特色和背後的故事，正當杯觥交錯、喝得興起之際，他們談到理性，又提到挪威精神學家的理論，每個人血液的酒精濃度，比正常低 0.05%。有更高的酒精濃度才有自信和勇氣。常言道：「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餐廳的這場戲雖然對白多，看似閒聊般，但細心回想當中蘊含的卻是一個個沉重的人生議題，事業失意、婚姻失順、夢想失敗。滿腔愁緒，Martin 由原先拒絕喝酒、淺嗜，到小酌兩杯再到不顧忌的喝酒。由哭泣到開懷，最後忘卻愁緒，影帝演技無庸置疑，感情流露自然。

為實證理論，四個中年大叔就展開了一段「酒精補完計劃」，他們在水樽放伏特加，白天偷飲烈酒，從醉醺醺中，重拾對生命的自信與熱情。實驗看似胡鬧，但他們認真對待，為研究設下清晰目標、階段進程，貫徹男人「無聊事認真做」的天性。另外電影仿效紀錄片，以字幕卡顯示實驗資料，例如是酒精呼氣測試機的讀數，為實驗增添一份科學的真實感。果然，0.05% 的酒精濃度奏效，他們在教學中獲得前所未有的表現和滿足感，他們也覺得噴噴稱奇。

0.05% 的酒精改變了甚麼？以 Martin 為例，他從前的課堂沉悶、死寂，他只坐在教師桌唸着書，而且教得混亂、一塌糊塗。而他在酒精的影響下舉止亢奮、色舞眉飛，他的課堂頓時變得有趣，以遊戲帶動課堂氣氛。酒精為他營造歡樂情緒和氛圍，而且透過課堂感染學生，成為受歡迎的風趣老師。當中的分別不單單是教學方法，而是在於他對教學的激情與投入。另一方面，Martin 變得有情趣起來，他帶着一家到野外露營，修補感情，令原本惡劣的婚姻關係看似有轉機。

他們皆對實驗成效非常滿意，隨着實驗繼續進入下一階段，他們喝下更多、更烈的酒，攝取更多的酒精。他們爛醉如泥，開始失控，除了在超市搗亂，更影響了工作和與家人的感情。實驗腰斬，他們醒覺「酒入愁腸愁更愁」，酒醉不能解決問題，甚至需要承受沉重代價，失去的事物，一去不復返。

電影並不是呼籲減少飲酒的健康宣傳片，導演所呈現的是酒文化的面向，不單是壞面向，亦同時帶出好面向。故事中，其中一個學生因生性緊張，害怕未能通過口試，而臨近崩潰邊緣。他在任教老師的引導下喝過兩口烈酒，結果他紓緩了緊張，在口試中得到好表現，順利畢業。

雖然電影的走向大路，但當中亦有意想不到的故事情節，最後一幕更是整部電影的神來之筆，令人留下深刻印象。呼應開場，電影結尾一幕是丹麥高中生的畢業傳統慶典，畢業生坐在開篷貨車喝着啤酒盡情狂歡。我們看到經歷許多的 Martin 加入飲酒狂歡，在配樂《What A Life》下，為好友跳起昔日擅長的爵士芭蕾舞 (Jazz ballet)。

或許有人會問，Martin到最後仍然飲酒，是不是沒有受到教訓？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恰恰相反，正因他經歷種種事，他重新理解生命的意義、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他從醒與醉的旅程，找到熱愛人生的關鍵。最後Martin向着大海毅然一躍，定格成為電影最後畫面。這標誌着他的覺悟：擁抱生命。即使會下墜，仍然展開雙臂，在自由無邊的心境中，化為翱翔天際的鳥。

這是一部愛酒之人必看的電影。

特別想提及《醉美的一課》中出現的幾首歌曲，除了上文提及過的配樂《What A Life》，合唱團練習的是丹麥民謠《我出生在丹麥》(I Danmark er jeg født)，和足球隊小朋友唱出的丹麥國歌《有一處好地方》(Der er et yndigt land)，旋律優美而動聽，融合故事之中，相信丹麥人聽到會更為觸動。

特別喜歡《What A Life》一曲，丹麥組合 Scarlet Pleasure 唱出青春的燦爛與瘋狂：

What a life, what a night

What a beautiful, beautiful ride

Don't know where I'm in five but I'm young and alive

Fuck what they are saying, what a life

電影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