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江山
此岸江山

時間:1984年。地點:強村。人物:若壬 。事件:若壬喜歡寫村镇裏發生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村裏大人物不讓他講這些醜事。幸好,他遇到了Matters。

寻找莫科莎|第七章

当权力把他逼到了绝路,他不得不远走高飞,寻找自由的世界。但是他逃得出早已撒下的天罗地网吗?

第七章 三人重聚首

我成了家里的尊享贵宾,老婆对我的百般照料,让我渐渐贪恋养尊处优的日子,丧去了远大的志向。老婆问我:“华中国,还想去外面瞎逛不?”

我的内心虽然还是略有挣扎,但理性马上占了上风,发誓道:“绝对改邪归正,重新回归家庭和社会,老婆,这次外出瞎逛,让我深有感悟,一个没有老婆的的男人,生活是多么的悲惨,前途是多么的黯淡。”

老婆虽然知道我是瞎扯,仍然喜欢听,谁叫她是女人呢。我趁势劝她:“老婆,你还是去上班吧,别老在家里陪我,我除了精神有点问题外,肉体还是棒棒的。”

“你别说肉体两个字,好不好?我很容易想到那白白胖胖的肥猪。”

老婆在我的劝说之下,决定去上班了,不过她规定我,没有她的容许不准出门。她仍然把我划到了有精神疾病的类别,但我绝不反感,并且严格配合老婆,时不时表演一下我的轻微症状。

想起昨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摸着我的脑袋说:“没有受伤之前,就有点神经兮兮的,受伤之后,果然变得更严重了,这次虽然恢复了记忆,自己找回家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犯。”

听了她说这些话,我心里那个高兴啦,无以言表。为什么?这就意味着,我以后不管干什么荒唐事儿,都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了——我脑袋有毛病啊!她肯定不会对我有不满了,就算我带个小妞回来过夜,她也会宽容理解的——我脑袋有毛病啊!我想。

我躲在被子里,想着想着竟然乐出了笑声。老婆摸了摸我的头,紧张地问:“老公,你傻了啊?”

我马上宽慰她:“哪里话,我怎么会傻呢,就算精神不太正常,也不会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你笑啥呢?”

“老婆,我保证不笑了,好不?”

“我问你笑啥?”

“笑啥?我笑我傻。”

小梅轻轻地敲了我一下,躲进我怀里撒娇。我说:“老婆,你撒娇一点也不庸俗。”小梅扬起手,重新重重地敲了我一下,我说:“老婆,其实我是说,你撒娇时比年轻时傻。”

小梅这次没有听懂,把手扬在半空,不知道是打,还是不打。

我听老婆的话,坚持不出门,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瞎转悠,从厨房走到客厅,从客厅走到卧室,从卧室走到书房。到了书房,我唯一思考的事儿,就是如何把那封信给万恶的小曼送去,并告诉她,那位多情王子,我们共同的高中同学,俗名张云法号虚云的善财菩萨已经荣登极乐了。我该怎么跟她联系呢?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地址,在美国还是在加拿大,或者在太平洋上哪个小岛上?这个昔日的枕边人,如今却音讯渺茫,不知生死,是不是也跟张云一样,惨遭不幸了呢?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不愿意,虽然她对我如此薄情,可是我还是愿意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想她过早地活在我的心中。我就是这样想的,也许,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会说,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你心中还爱她,恨有多深,爱有多深嘛。以前我老婆就这样调侃过我,我听了这话真的是无处伸冤,我可以发誓说,我对小曼从来没有爱过,我大学时,本来就有一个深爱的女朋友,是被小曼活生生地气走了的。注意我的表述,是活生生啊,活生生地给她气走了的!她走的时候一边哭一边骂我说:“华中国,你个水性杨花的花花公子,我恨你。”

我当时一听就急了,因为根据她的骂声,此时应该用“朝三暮四”这个词给我定位,水性杨花一般指女同胞的。于是我迫不及待地纠正她:“更正一下,你刚才一个词用错了,应该说朝三暮四,而不是水性杨花。”

她听了这话,当场就气懵了,大骂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祝你出门被车撞死!喝茶被水呛死!”骂完之后,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女生宿舍了。

机灵的小曼适时地出现了,她专门来安抚我的心,我其实很讨厌她,是她让我的那个她对我误解了。但是我现在决定不讨厌她,为啥呢?因为小曼是爱我才这么做的,而我的那个她,居然轻易就被小曼给欺骗了,这样的人,将来还能跟她生活一辈子吗?我当时就高瞻远瞩地作了这个决定:你不跟我好,那我就跟小曼好。

“老公,在家啊?!”小梅回来了。

我调侃她:“听你口气,是不是我在家,你感到比较惊讶呢?”

“不是,老公,你能听我的话呆在家里,我是高兴,真的高兴。”

“事实证明,我不会再瞎跑了吧,我不仅不瞎跑,我还决定去上班,事务所不知什么情况,一年多没有管了。”

“一切正常,你的合伙人经营得很好呢。”小梅这一年多代替我参加了不少董事会。

这话让我放心,但我还得回去看看,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老想了。小梅看出了我的心情,非常高兴地说:“老公,既然你已经完全好了,我也支持你安心去上班,明天,我先陪你去事务所,好不?老袁他们早就盼着你呢,从你回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跟我联系,问你的情况,我没有让他们来打扰你,怕你见了他们又受啥刺激。老袁说,你什么时候去上班,他们都欢迎。”

好,我去上班,老袁,还小三,所有的同事,我想你们了!

我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出发了,老婆亲自开着奥迪车送我。

我问:“你新买的?”

“不,单位配的,我已经离开了一线。”

“哦,我的明白,你的当官了,怪不得有时间在家陪我呢。”我望着当了官的老婆,依然是那么地老婆,不仅感慨万分,谁说当了官就变了样呢,我老婆可没有变样!

快到事务所了,我竟然心思重重地问老婆:“你说我是装成精神病康复的样子呢,还是装成不远万里回到祖国的样子呢?”

“你啥也不用装,老公,做自己!”

“可是,我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们我要出国做学术考察的呀!”

“老公,你的所有事情,人家都知道了,你刚开始说出国考察,别人信了,后来你不是被飞机运回来治病了么,你的所有同事都去医院看过你,只不过你失忆了,不知道他们是谁。后来,他们又听说你丢了,丢了就丢了嘛,这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是多么的正常啊,更何况,你以前就有点癫癫狂狂的,别人不会对你说三道四的。我倒对你现在的表现有点疑惑了,以前,你越是被人误解,心里越是开心;别人越是不把你当个啥,你越是无所谓。现在,你怎么这么重视别人的想法了呢?”

“老婆,你不知道,我现在变得正常了,以前我不太正常,所以我无所谓,现在我成了你希望的样子,我遇事反倒有点谨小慎微瞻前顾后了。”

“那你还是变回去吧,免得一天到晚优柔寡断,搞得像个小女人。以前你还是蛮有男人味的,虽然不着调。”

我老婆又中计了,我总是这么技高一筹,老婆啊老婆,你真的傻得可爱。好,我又要开始在职场上玩弄我的人生了!我上场了!

事务所里,两排人员夹道欢迎。有著名合伙人老袁,有著名跑腿小三,还有著名的各位员工,我来了!看着这些成名的和即将成名的律师们,我激动不已,一一握手。老婆在我身边,好像我的陪同人员,也跟我一样,和他们一一握手。她是不是当了官,有所变化?一般来说,官员出场之后,都会跟所有会面者亲切地一一握手的。

我的思维跑题万分之一秒后,一刹那就回到了欢迎现场。我高声喊道:“兄弟们,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玩啥呢?官司还打得火热否?社会在你们的胡搅烂缠之下,还安定否?”

小三讨好地回答:“老大,一切安好。”

小雅插了一句:“老大,我们都很想你,娟儿都哭了好几次。”

听了这话,我有点感同身受,但我无情地把那点感动打压了回去,对小雅说:“雅啊,说啥话呢,想让我情绪跑偏?不管怎样,和你见面我都不会哭的,我宁可和你分手时再哭。”

小雅高兴地叫了:“老大,你真的没有变呢,别人都说你变了,不幽默了,不癫狂了,可是你没有变呢,老大,你真棒!我们爱你!”

小三插话:“小雅,不是‘我们爱你’吧,你爱就爱,别把我们大家扯进去。”

老袁发话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乱说话,没看嫂子在场啊!”

小梅呵呵直笑:“老袁,他们这是仗义,尽管说吧,我不介意的。”

我老婆就是大度,我也拿她没有办法。

我边握手边讲笑话,等到所有的手都被我握完之后,老袁要我跟大伙讲几句,我只得胡言乱语跟大伙瞎侃了几句,大伙一边听我说话,一边呵呵大笑,等把他们逗乐得差不多了,我于是宣布发言完毕,小梅也趁机说了几句感谢大家的话,然后跟大伙道别去上班了。

老袁接下来庄严地宣布:“现在各就各位,开始工作,晚上我们在原乡大酒店聚会,庆祝华哥归队。”

迈进昔日的办公室,我坐在舒适的老板椅上,老袁走进来向我汇报事务所的情况,我忙止住他说:“别说了,我不想听,有时间你去说给小梅听吧。”

“你啊你,看来我只有跟嫂子联系工作了,这一年多来,嫂子就是这个事务所的掌舵人,不然的话,我不一定撑得住呢!”

“老袁,律师这碗饭,是不是不好吃了?”

“华哥,去年的一个案子,把我们所里几个律师都卷了进去,幸亏嫂子多方张罗,才稳住了局面。”

看来,小梅当个官,对我们所里还真有好处,她这个官应该还不小吧,要不,怎么摆平所里的事情啊?我问:“老袁,你嫂子是个啥官呢?”

老袁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华哥啊华哥,你是装糊涂呢,还是装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老婆当了啥官?告诉你,嫂子那个单位,人人都很厉害,更不用说当个官了。”

这我知道,一想起她曾经定位搜索我,我就毛骨悚然。

“华哥,请喝茶。”

我抬头一看,天啦,是娟儿,王娟呢!——“娟啦,你还在这里啊?!”我站了起来,忽然听到刚才小雅说,娟儿想我想得哭,我以为她说的是杜小娟呢,和小雅一个办公室的杜小娟,想不到她说的就王娟!

“我没有跟莫扎出国。”娟儿回答我。

“哦,那也好,工作怎么样呢?”

老袁替她回答:“人家律师证都拿到手了,又是英语通,现在是我们所里涉外事务的负责人呢。”

我马上深深地敬佩起自己了来,我问老袁:“哥们,我有慧眼否?我是伯乐否?”

老袁笑道:“华哥,你不仅有慧眼,你还有法眼呢。”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我什么,讽刺我。我不怕人讽刺的,越讽刺我越带劲。我对老袁说:“哥们,你出去一下,我要跟我曾经的后妈说几句话。”

老袁骂了我一句屌逼,关门走了。

我以每秒一万公里的时速向前跨了一小步,抱住娟儿问:“想我不?哭了没?”

娟儿突然一反常态地推开我,我以为她不习惯太突然的热情,也就松了手。没想到娟儿回答我:“华哥,我已经结婚了,今后我们只能相互尊重了。”

“啊?”我啊了一声之后,马上祝贺她,“好,祝你家庭幸福,万事如意。——今后还能抱一抱么?”

“华哥,绝对不能了,如果你还对我有半点邪念,我就辞职。”

我被王娟一棒子打醒了,一个女人突然正经了,不是讨厌男人了,就是不需要男人了。王娟,自从拥有了这份全新的职业,她开始变得不仅仅是个女人了,她好像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至少,在生命的海洋里,好像可以独立划桨撑船了。

我猛然想到,那和她相好的那一个月,是我人生最卑鄙的一个月,我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恩,利用了她来京都后的无助,甚至,利用了一个离异女人对性事的随便。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无耻的流氓。我决定从现在起,对王娟恭敬加尊敬,真的,我不是一个没有反省能力的男人,我正经起来,是非常正经的。

“华哥,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感激的人。”王娟看我呆在一边不做声,主动说了一句,难道她怕我心里不愉快,故意这么说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把我带到了京都,带进了事务所,还让我做起了法律方面的工作,如果我不接触这些事务,有很多事情我是不明白的。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独立完整地去生活,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正常人的位置,一个自由人的位置,一个拥有很多权利的人的位置。”

“娟啊,这么说,我是你人生道路上的引路人?”

“是的,完全可以这么说,华哥,我可以负责地表态。”娟儿学起了我的语气。

“我也可以负责任地跟你说,清醒之后,弄不好会换来长时间的癫狂,就像我现在。”

娟儿明显没有听懂我的话,也不可能听懂,我一向胡言乱语,谁懂呢!

就在我上班一个月之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朵儿打来的,我问:“为什么擅自给我打电话呢?”

朵儿回答我:“靖哥,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来呀,再不来,我就到京都来找你。反正,我都知道你家住址了。”

“朵儿,乖乖朵朵,千万不要来这里,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了,可以很理性地对待感情。你知道不,一个很理性的男人,最大的强项就是可以对女孩子痛下杀手,哪怕是他过去的相好,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如果你要来,我建议你等我癫狂症发作的时候再来,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就向着你,甚至帮着你骂我老婆呢。”

“靖哥,你不要说胡话,我们啥时候跟贵哥会合?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你。”

朵儿已经严重地爱上了我,我不知所措,都是我的罪过,给她封一个绝情天菩萨的名号,就是想要她断绝人间情色的,可是,朵儿却没有做到。

我说:“朵儿,看来你还是没有断绝凡间的欲念,我建议你辞去绝情天菩萨这个职务,回家好好反省。”

“靖哥,我早辞掉了,让给那个老尼姑了,老尼姑还说,你不来亲自授记她,她不敢接受这个封号。”

哇塞!看来我癫狂之后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这些出家人还在把我当做转世如来,对我顶礼膜拜。

不行,我不能这么害人了,我要消除我的影响,我决定把朵儿调离这个环境,从此我们不再去那个地方,让别人永远忘了我这个转世如来。我对朵儿说:“朵朵,你先去达哈尔找阿贵,我马上就去跟你们会合。”

朵儿听了喜出望外,激动地说:“早知道一打电话就能会合,我就不怕你骂我了,拼死都给你打。”

“行了,别啰啰嗦嗦,我现在命令你,悄悄离开菩提伽耶寺去达哈尔,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也别告诉任何人你要去哪里,听到没?”

“知道了,靖哥。”

放下电话,我一阵轻松,这么快就搞定了朵儿,等他千里迢迢去找阿贵吧,找到阿贵后,说不定就不再想我了,或者,能够跟阿贵发生点什么,如果那样,不是让我可以彻底脱身了么?这个小女孩不是可以不再依恋我了么?好事啊,我想。可是另外一个我却不这么认为,他在内心里对我说:“操,你个混蛋,人家这么爱你,你却希望人家跟别人好上,你玩了别人的感情,想一脚把她踢开,是不是?你骗人家小姑娘,说什么带着她浪迹天涯,你浪迹个屁!现在你好好地呆在京都,干你的律师,人家在那个破烂的古寺里,等你去带她走天涯,你还是个人不?你不怕遭雷打?你为啥要把她往阿贵那里引呢?你是不是没有安好心?或者,你是不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你内心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对不对?你想做个正常人,呆在京都,夫妻团圆,家庭和睦,事业发达,加上你老婆官运亨通,美了啊你!等着吧,你这样做,会对不起莫科莎的,对不起你癫狂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以及跟你一起癫狂的每一个红尘生命。”

我对另一个我说:“滚蛋吧,你别这么激我,我现在不受你的诱惑,我就要做正常人,才不管什么莫科莎呢!我现在就骂莫科莎,怎么地?莫科莎是个逑,妈那个巴子,别拿莫科莎跟我说事。”

朵儿上车之后,跟我来了一个短信:“靖哥哥,我上车了,你快点来,我想你盼你。”

朵儿,你这不是为难我脆弱的感情么,我最怕你喊我靖哥哥,你这一喊,我就成了一个正派侠士了,我不想做正派侠士啊,我想做周伯通啊。

紫朵朵,我真的恨你,没有你,我的感情应该很坚强的。

这天晚上,我跟小梅说了一句知心话。我说:“那个女孩,曾经好过的,你懂的,你说,怎么办呢?是不是在我们家里,再多放一张床呢?”

小梅问:“你走丢的这一年多,该不会是跟她在一起吧?”

我说:“老婆,有些事情,你越是不愿意它发生,它越是发生,你越是不相信它是真的,它就越是真的。”

小梅听我说完,跟我说了一句让我一辈子感到意外的事情:“老公,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件事,我跟那个啥,发生了一点啥,你别往心里想,好不?”

我听着这话之后的第一感受,就是解脱,因为我可以对得起老婆了,我卑劣的内心从来都是这么想的,我不像有些传统的男人,自己在外面玩了女人,还不准老婆去玩,这是什么逻辑,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我不是这种传统的男人,我非常愿意老婆和我对价交换,这样,我就可以在道德上理直气壮,咱们谁也不欠谁,怎么地!

老婆在我沉思的时刻,跟我说了一个想法:“把自己卑鄙的一面给那小女孩看,让她恶心你,然后离开你。完后你给人家补一点钱,如果现在不要钱,等她大些之后,变得庸俗之后再给。”

老婆,你咋这么狠呢,出手比我都阴毒!

上班之后,我接手了一个大案,案子已过二审,主犯被定为涉黑老大,判了死刑。我上了飞机,直接去他所在的城市,三个年轻的助手踌躇满志,以为跟我一起出山,可以有更大的胜算,我跟他们说:“这次,弄不好会鱼死网破。”

“为什么?”三个年轻人困惑不解。

“调子已定,你说,我们有多大把握翻案呢?”

“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黄世仁根本不是什么涉黑要犯,他是福布斯的上榜富人,是庞大的家族企业总舵主,怎么可能成为当地的黑社会头头呢?”

“你们问我,我又问谁呢?我们此行,最好的结果,是把他的死刑改为死缓或者有期。除非那个省天气有变化,不然的话,很难有所改变。”

所有证据都表明,黄世仁根本不能算涉黑老大,虽然他公司有很多违规的地方,那也跟深黑无关。何况,他已经离开第一线了,要说责任,应该是那些总裁们负总责,再说,公司经济问题,即使按律判刑,也绝对没有死刑。

法院认定他为黑老大的证据,一是他控股的矿业企业和当地老百姓发生了冲突,死了人,二是他控股的房产企业发生了强拆,死了人。而这两起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年,当时的地方报纸在报道这事的时候,都是替他的企业说话撑腰的,好几个地方领导也在报纸上为他企业占了台,表明了支持他的态度。

有些事情,我一眼就明白了,可是我不能跟我的助手们直说,我从来都不对社会内幕表态,我只了解内幕,然后忍受内幕。内幕就是再怎么折磨我,我也不透露内幕,因为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呈堂证供,我不能说没有证据的话,所有内幕,基本上都是没有证据的。

我亲自去省里有关部门了解情况,通过我的著名身份,私下里跟著名领导接触,把握主要领导的意图。这是我跟其他著名律师的区别,我从不死磕,我知道我有一磕就死的毛病,所以我不死磕,我活磕,活活地跟他们磕。

在了解主要领导的意图之后,我来到了黄世仁面前,告诉他:“我不能把你救活,但我可以帮你保住部分产业——几家规模小些的公司我可以帮你保住,其它几家估计会被充公,这就是我的本事,你意下如何?”

黄世仁气得有点发抖。我说:“你别抖动,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花了很多的大洋,才弄到这个情况。”

黄世仁说:“一千万,你要不要,保我的命,可以吗?”

“老兄,你的企业资产上百亿,我用这一千万,能摆平谁呢?除非你把整个企业给我,我才有可能摆平人家,人家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留条活路不行啊?我不要财产了,好不?”黄世仁对着我哭了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可怜巴巴。

“夺你财产杀你头,二者不可缺一,缺一不完美。你所有财产必须是非法聚敛的,你才能判死刑,然后财产才能被没收。事到如今,你也该想想自己的问题了,你得罪太多人了,特别是老百姓,你欠他们工资,你高利贷他们的钱,你强拆他们的房子,还弄死人,无数的人上访你,你不见外面恨你的访民,都排队盼望你被枪毙呢!一句话,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啊。”

“我再加一千万,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数。”黄世仁现在只有钱。

“我不能保你的命,但是我保证去努力。如果失败了,我会把这一千万退给你孩子,可以吗?”

黄世仁点头,说:“具体事宜,你跟我的几个孩子商量。”

两千万,我的天,这要代理多少案子才能挣到这个数!我决定昧着良心先收下这两千万,如果事情万一峰回路转,我不是得了便宜又可以卖乖么,很多案子都有突变的情况,比如领导人调换,比如气候变化。我跟黄世仁的家族签订了好几个秘密协定,家族的人也动用各种政治的经济的手段,想挽回黄老大的死罪。

可是,这次不行,因为领导的决定是如此的有力。我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收到丝毫结果,不仅如此,我还收到了有关人员的秘密通知:要求我退出代理。

“为什么?”我问秘密人。

“你是名律师,我们不想为难你,不想你代理失败影响声誉。”

听他这口气,案子的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么?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我的一切努力就是白费了,可是两千万啊,我不能不要,如果我退出去,这两千万我一分都得不到!不行,我不退。再说,代不代理这个案子,跟你们有啥关系?不就是怕我名声大,利用我的社会影响力把你们逼到不利的地步么?

我义正言辞地小心试探:“我怕违约,因为跟黄家签了协议的。”

“那是你的事,你必须马上退代理。”

“如果很难办呢?”

“拘留你,然后判了你,最少在里面呆两三年,你掂量吧。”

“随你,看着办吧,老子不信这个邪!”虽然我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秘密人的一句话,还是彻底把我激怒了!

秘密人消失了,我决定暂时回京都,交代相关事情,这件案子,已经把我深深地扯了进去,现在的我,不仅仅是为了那两千万!我一反常态,不再以柔克刚,不再迂回曲折,不再走歪门邪道,我要以硬碰硬!

果然,我刚回到京都,便衣就尾随而至。

小梅说:“老公,这次你摊上大事了,看你咋办?”

我说:“老婆在上,受夫君一拜,给我出个主意。”

“我先去打听,看性质如何。”

“快去,快去,免得便衣进了我们家。”

老婆安慰我:“你放心,他们还不敢,这么做是对你进行心理威慑,我可以准确地断定,只要你现在退出案子,一切就会风平浪静。”

你快去吧,老婆,闲话少叙。

老婆在使出浑身解数后,气馁地对我说:“老公,著名华律师,这回我救不了你了,你的牢狱之灾躲不脱了。”

“难道,中央还管不住地方了么?”

“你尽瞎说,啥中央啥地方,这是司法案件,我又不是包公,带把尚方宝剑到处耀武扬威,动不动就大喊刀下留人?不过,这回如果他赢了,我估计离他输也不远了。”

“请说清楚点,小梅同志。”

“他有点飘飘然了,想做一方诸侯了。”

“你是要说,他不把领导的话当回事了?”

“我也是听外围的人这么说的,我这点芝麻小官,连见皇上面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来吧,看他们能把我怎样,我明天就回南方,准备出庭的事宜。”

“老公,我建议你还是退出来吧,你真的宁愿进去呆几年?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案子,你宁愿让我带着儿子去监狱探亲?”

老婆的话把本来就软弱的我吓住了,是啊,进监狱不是小事,说不定我后半生就完了,还有我儿子,也将背负巨大的羞辱。

撤?可是一听到秘密人威胁的话,我这个法律工作者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肆无忌惮地侮辱我的人格,侮辱司法。

老婆求我了:“撤吧,老公,为了我,为了儿子。”

好,撤吧,对于我而言,朝三暮四不守信用,已经不止这一个回了。我通知助手,跟当事人家属进行交接,我们不打这个官司了。

第二天,助手来电话说:“不行,家属不答应,不然就起诉我们违约。”

黄世仁的小儿子当即坐飞机来京都,深夜造访我,他说:“事情向更坏的方向发展了,我大哥二哥都进去了,现在我们决定再增加一千万的代理费,你放心,我们只是请你代理父亲的官司,两个哥哥再找别人代理。”

我是个比较软弱的人,看他哭诉着自己家族的不幸,也心有戚戚焉。

我说:“我不会再收你一分钱,但我保证尽力而为,跟你说句实话,我也马上面临关起来的危险,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去联络著名的学者、教授,然后要他们帮你向高层发联名信或者公开信,这个可能有点作用。”

我递给了他一份名单,全是响当当的人物,我说:“你快去吧,用尽一切办法联系这些人,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这是唯一的可能有用的途径。”

等他走后,我把这个继续代理案子的决定告诉了老婆。老婆惊呆了,她非常严肃地问我:“你干得过么?明摆着的事,你不是瞎忙活么!”

“可是,如果我退出来,不代理这官司,当事人反过来要告我的。”

“这是理由吗?老公,你就别拐弯抹角了,毁了约最多赔点钱,更何况他们哪有时间再和你打官司,只不过是求着你不退出来。你好好想想,是进牢里去陪黄世仁好,还是退出官司安然无恙好?”

我知道,只要我继续做黄世仁的代理律师,我就会被立案,就会立刻成为全国最可耻最卑劣的律师。我自己都给自己想好了罪名,最能摧毁律师的罪名,比如串供作伪证,行贿官员。

但是,我的内心已经下了决定,我要继续做黄世仁的代理。我的老婆毫无办法,只得动用所有的关系,力保我的平安。事情的发展比较神速,我在决定继续代理黄世仁案件之后,便衣就及时控制了我,没有人听我说理由,没有一个正式的部门承认活捉了我,但是我确实被他们活捉了,关在某个秘密基地。两个月之后,我正式被立案,然后大张旗鼓地审讯我,我知道黄世仁的终审已经顺利完成。就在我信心不足地等待开庭时,我被保释出来了,谢天谢地谢老婆,没有这个神通广大的老婆,我一定要在里面呆上好几年。

老婆说:“老公,你出国躲几天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那样你也会受连累的,我是被你保释出来的。”

“管他个逑,最多不当这个官,再去做技术,再说,我是京都人,估计他们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我。”我老婆骂人很帅,大有我的遗风。——我这说的什么话,我老婆又不是我女儿,可是此时此刻,我真的想做她的爹呢!

我严重地估计,我身上出了点问题,是精神方面的。

这回,我跟老婆吻了一下,才走上飞机。老婆说:“老公,事务所我给你撑着,你放心走吧。”

上了飞机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做要去这个国家的准备,全是我老婆安排的,我老婆的初恋情人肯定在这个国家,要不,她为啥情有独钟地安排我到这个国家去呢?飞机起飞之后,我问乘务员:“小妞,我要下飞机,可不可以带一脚刹个车?”

乘务员马上跟机长通话:“要不要临时降落?”

机长问:“被劫持了吗?”

乘务员回答:“我对这个乘客没有信心,不知道他能不能正常到达目的地。”

我向这个小妞保证:“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负责的。”

我说这话之后,小妞有点变脸色了,我说:“开玩笑的,别当真。”

一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我被带走,三个小时之后,我被放走,相关人员向我道歉。我不接受道歉,我说:“你们怀疑我并且审讯我,是对旅客高度负责,我不怪你们,但是我现在对这架飞机没有好感了,我不走了,回去。”相关人员以为我还在生气,马上把机票钱退给我,还求着我,千万不要投诉他们。

我哪有什么闲心投诉他们!我要去达哈尔。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出国,转道去达哈尔,我也不清楚,只要我神经一发,我就不按理性办事,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决定,我的一言一行都是来自内心的唆使,那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有一个能够左右我的人物,我不知道他是谁,该不会是莫科莎吧?我想。怎么会呢?我一直在找这个家伙,他怎么会藏在我的心中呢?我心中,只有朵儿,还有我亲爱的老婆黄小梅。

我给老婆打电话,老婆表示奇怪:“老公,这么早就到了?是不是我把时间记错了。”

我如实说:“小梅,我把飞机吓掉下来了,现在我决定去达哈尔,那里有那个啥,你明白的,我去把我和她的关系处理妥之后,再回来跟你美好。”

小梅对我的言行没有做任何点评,我听见她在电话里叹了一声:“完了,病又犯了,还不如让你呆在里面。”

我马上关掉手机,我老婆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她千方百计把我保释出来,现在竟然愿意我呆在里面?不行,从此以后,我不再跟她联系,这个女人太恐怖。

我跟朵儿通话,朵儿喊我:“靖哥哥,快到没?”

我说:“把电话给阿贵,我跟他说话。”

阿贵听出我的声音之后,有点哽咽了,我说:“阿贵,别激动,我来了,你就安全了。我们一起去找莫科莎,他是我们共同的保护神。”

我的危险是实实在在的,阿贵的危险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但是阿贵比我害怕,因为他精神比较正常。

管他呢,去达哈尔,和单纯可爱的朵儿恩爱去,从此以后,我不管红尘俗事!

终于到了西海,我下了飞机,打开手机,老婆来电:“老公,情况越来越紧迫,你不出国,估计有点麻烦。”

“啥麻烦?”

“好几组人在找你。”

“老婆,请你把我所有的档案资料全部销毁,我现在正式改名叫郭靖,华中国永远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另外我退出事务所,将股份便宜转给别人。如果你的职务受到牵累,我们就办离婚手续,给你的仕途让路。”

“最后一条我不答应,老公,你小心点,我们保持联络,为了保险,我们网上通信,把手机扔掉。”

我说:“傻老婆,你听清楚了,是办离婚手续,不是离婚。”

这帮家伙,不仅要搞死我的当事人,还要搞死我这个代理人。好,老子就跟你们玩,老子是如来,你们是谁,去你妈的。

我上了去达哈尔的汽车,坐在车上我无事可做,顺便开了一下天眼,断定车上没有便衣,于是安心欣赏沿途风景。

阿贵和朵儿早就在车站等候我,阿贵将我死死抱住,泪流满脸地哭诉:“靖哥,你让我等得好苦。”

“瞧你这出息,还像个男人吗?”我推开阿贵,直接抱了朵儿并且久久不愿松手,我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感觉到我身体的某种东西,如闪电般滑进她的体内,朵儿也激动地哭了,她说:“靖哥,我好想你。”

一个等得苦,一个想得哭,我是他们的谁呢?转世如来吗?走,阿贵,朵儿,我们庆祝人类最伟大的三巨头重新会合!

阿贵建议去阿玛宏达宾馆庆祝。好,去就去。阿玛宏达宾馆是这里最讲究的地方,我们在迎宾小妞的安排下,进了包间。阿贵亟不可待地向我汇报:“大哥,我把旅社卖了,专门在这里等你呢。”

“你在开旅社?哦,对了,那张破报纸登了这事,你是如家旅社的老板,好呢,阿贵,你干得好,你的莫科莎找到了吗?你这个家伙,我看了报纸之后,你说我当时是个什么感觉,我想杀了你,知道不?你把我的莫科莎向全世界泄露了,莫科莎是个秘密,知道不,怎么能向别人述说呢。现在好了,莫科莎听到这事之后,一定落荒而逃,我们还怎么去找他呢?”

阿贵战战兢兢地说:“老大,这个我不曾想,你打我一顿好不?我们惊跑了莫科莎,那就不去找他了,好不?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他呢?他和我们毫无关系。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什么也别管。”

“哎,没有莫科莎,你什么也别想得到。”我叹道。

我在达哈尔的第五天,老婆传来信息:“靖哥,情况紧急,又一拨人来家,我打发走了,另外,我的工作有变动,领导要我暂时避一下风头,你不要为我担心,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最好还是出国。”

我的老婆居然也喊我靖哥,我的天啦,我一看就爱死她了,乖乖老婆,就凭你喊我一声靖哥,我就要爱你一万年,如果你能像朵儿,在靖哥的后面再加个哥,我就爱你爱到天荒地老,爱到六道轮回完。

我睁开天眼,观了观周围一千公里的情况,没有观察出什么动静。他妈的,几个月没有做如来了,天眼不太好使了,我直接睁开法眼,再看,周围一万公里被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妈的,除了伟大的祖国一派繁荣富强、安定和谐,周围都是乱七八糟,游行,造反,地震,选举,打仗,这是什么世道,幸好没有出国,还是呆在祖国安全。我法眼锐利,越千山万水,穿宇宙黑洞,茫茫大地,一目了然,一伙追捕我的便衣,正向高原匆匆赶来。我内心还是紧张了一会,毕竟,这是第一次被人追捕,如果是第二次,我可能就安然若素了,想象过去历次的革命者,他们在无数次追捕中,在无数次枪林弹雨中,总是能镇定自若,视死如归。好,我向革命老前辈学习,我要镇定自若。

“靖哥,你好像有点紧张。”阿贵提醒我,“你是我的主心骨,你不能让我感到完蛋,那样我就操蛋了。”

“阿贵,你个傻逼,你看我这光辉形象,我是有点胆怯的样子吗?我有什么值得胆怯的,我现在来这里,就是要带你们去极乐世界,一个无限光明大彻大悟永远幸福和谐的世界。你可知道否,我已在菩提伽耶寺修成正果,你问朵儿,朵儿,是不是?我是如来否?”

朵儿为我作证:“贵哥,靖哥已经成佛,你不知道他在那边的影响,那是相当的大,听他来说法的信众如长江沙数多,百万人天,一时俱来。”

阿贵不相信,讽刺我:“你们两个就互相吹吧。”

“阿贵,你不信么?”

“不信。”

“那我问你,这世界,你有信么?”

“没有。”

“你需要信一点什么么?”

“不知道。”

“好,我告诉你,一个人必须要信点什么,知道不,只要信了一点什么,你就不再害怕了。今天,我就把祖传的秘籍传给你,人必须信点什么,知道不,必须的,信了什么之后,你就不怕了。你看我们这个大陆的人,十几亿人像蚂蚁一样地生活,这些蚂蚁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大陆,争相掠夺撕咬美丽江山,把整个大陆弄得像一具流脓的腐尸,我一想到这,就浑身发麻、恶心。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蚂蚁不信什么,他们盲目地跑来跑去,发现食物之后就你争我斗,他们只为食物生存。如果你不想做蚂蚁,阿贵,你必须信点什么!”

“那么,我信什么么?”

“信我,我是如来啊,是不是同意我的建议了,阿贵,你已经依赖我这么长时间了,在信一回我又何妨呢,就当是好玩,可以吗?”

“随你。”

好,我又有了一个信徒,在达哈尔,我第一次度人于苦海!我不念‘妈咪妈咪哄’什么的,我自己就是佛,我专门度人!这次,我不授记吴永贵,这个凡心未泯的家伙,不好授记。我问朵儿,你还想做绝情天菩萨不?

朵儿坚决不做,她早把那称号送给老尼姑了,那个老尼姑几十年没有爱过任何男人,反倒把爱了她几十年的男人一棒子打死!你说她是不是绝情天!

好,我们仨都不要称号,我也不要什么如来称号,我就是郭靖,一个拥有绝世武功的侠士!朵儿,你就是黄蓉,好不?阿贵,你呢?东邪西毒,要不你选一个,不,你啥也不做,你就老老实实跟在我们后面闯荡江湖!

我进一步开导阿贵:“既然你现在信了我,你就不要害怕了,知道不?你心中要有这样一种想法,靖哥永远在你身边,他会时时刻刻保护你,知道不?我是如来佛,谁也不能把你怎样,只要你坚持的是正确的,知道不?你永远仰面正视一切魔鬼,你越是怒目而视,那些魔鬼越是胆战心惊。”

阿贵点头,表示有限地认同。

我继续开导:“阿贵,有一伙人正迅速往这里赶,奔着我们来,不过你放心,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玩的,但是我不想见他们,你替我打发他们,把他们敷衍走。阿贵,听到没?阿贵,你人呢?”

朵儿指了指桌子底下,笑着说:“贵哥趴在桌底呢!”

我的天哪,这个胆小鬼,我无话可说。

阿贵在桌子底下小声问我:“老大,那伙人来没?别让他们发现了我,我怕。”

我气得一脚把他从里面踹了出来,你个死逼阿贵,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这个样子,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你干脆死了算了,免得抹黑我们中国人的形象。

阿贵愤愤不平,反驳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店里来了三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我把他们请到会客厅,我的身边,坐着青春美丽的紫朵朵。我的对面,坐着三个身手不凡的便衣。

便衣头开口:“华律师,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打住,你们和谁说话?”

“华中国,你啊。”

“我想,你们弄错人了吧。”

“华中国,你是有身份的著名人,我们头交待了,要对你客气。为了消除影响,我们今天没有带人马来,请你跟我们配合,回去一趟,我们头说了,只要你配合,一切都好说的。”

“帅哥,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但是我不怪你,谁都有弄错的时候,有段时间,我也把自己认成了华中国,不过,错了不要紧,改了还是好人。”

“废话少说,喝了这杯茶就跟我们走,你配合点,免得把现场弄成普通刑案,这样会让你的身份掉价的。”

我想,不给他来狠一点的东西,他是不会罢休的。我说:“帅哥,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华中国,我不仅不是华中国,我还是另一个重要人物,如果你贸然抓我回去,你不仅会丢乌纱帽,弄不好还会进里面呆上几年。”说完,我就把一个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快速地收了起来。他正要拿过去仔细端详,我打击了他一下:“你没有资格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别拿鸡毛当令箭,你为谁服务?我为谁服务?你明白的,如果你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就可以把这地方弄得更紧张。”

便衣哥明显紧张起来了,他拿起手机,跟他的头联系。但是,没有等他拨通电话,就一头倒下去了,他旁边的两位助手,正要去扶他,可是晃晃悠悠毫无力气。我拉起朵儿,说了一句:“逃!”朵儿慌张地说道:“阿贵,还有阿贵。”

我于是转身回去,满屋子寻找阿贵,好不容易在床底下找到了他,他浑身发抖,被我一把拽了出来,还是站立不稳,我朝他狠狠地低声吼道:“打起精神,走!”

我们开走了便衣的轿车,一路狂奔。朵儿坐在我身边,问我:“哥,你那证件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看了有点紧张呢?”

我说:“军统特别工作证,见官大一级。”朵儿没有笑,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状态,我估计,他不知道什么是军统。

一天一夜的奔袭,让我们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刺激,阿贵老是疑惑地问:“靖哥,你为啥不把危险当成危险呢?你好像觉得这很好玩似的。”

“难道不是吗?阿贵,你觉得很危险吗?两只蚂蚁斗得死去活来,你作为旁观者有危险吗?有害怕吗?另外,那两只蚂蚁,心里有害怕这种想法吗?”

阿贵不再问了,老半天才吐了一句:“只有佛才能做到。”

我们抛弃了车子,并将它扔到了滚滚的江水里面,又上了路边无人车,又是一天一夜的长途,终于到了一座边境小镇。

好了,暂时安全了,我先给老婆汇报了我诡秘的行踪,老婆夸奖我进步很快,可以到他们单位上班了。我告诉老婆,我把她的工作证复印了一份,贴上了我的照片,专门忽悠底层特工。老婆交代我,能忽悠就忽悠,不能忽悠就逃走。

这个边境小镇的名字好古怪,叫尼尼玛。我们在尼尼玛休整了两天,期间开了一次常委会,会议决定再次任命我为三人团的团长,朵儿任行动组组长,阿贵呢,任保障组组长。这几天的实战演习,阿贵开始成熟了,他变得不是那么害怕了。我高度表扬了他,鼓励他在革命的战火中迅速成长起来。朵儿仍然是我的铁杆粉丝,她说,如果能替我化解危险,就是立刻去死,她都愿意。我高兴地赞扬她是革命的小闯将,将来的世界一定是她们这批年轻人的。

尼尼玛会议上,我们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偷偷渡出祖国。

我说:“干脆去莫科莎。”

阿贵惊奇地问:“老大,你知道莫科莎在哪里?”

“当然,只是一直瞒着你们呢。”我故意瞎说。

阿贵显然是激动了,他的莫科莎故事集还好好地揣在怀里呢,现在一下子谜底全露,这不是让他有点失望么?

我安慰他:“阿贵,你想开点,你的那本莫科莎故事集,有更大的价值,你不要看扁它。”

既然决定偷渡,就要找一条破船,还要一点破浪,一片大洋,另外在汪洋之上,还有安排一点惊险,然后有惊无险地偷渡成功,那样的故事才刺激完整。朵儿看我入定,推了我一下:“靖哥,又发什么呆?我们走。”朵儿现在已经完全成熟,看来,把她扔给别人的想法是错误的,是卑鄙的,是盲目的,我要让她一辈子跟在我身边,共同成就革命的伟业。

我们上了一艘豪华游轮。

上船之前,我们先到旅游公司,朵儿对柜台接待妞说:“我们进美洲团。”柜台妞说:“对不起,美洲团已经出发了,要不进大洋团?”

“好,就进大洋团。”我插话。

“证件呢?”

“没有,只有钱,好使不?”朵儿学了我的真传。

“好使。”柜台说。

“游轮几点出发?”我问。

“今晚十二点。”

“我们要马上上船。”阿贵强调,这个家伙,比我更急,好像追捕的是他,不是我。

“您三位在休息厅稍坐,我马上办妥一切。”柜台接待妞拿了朵儿递过去的一叠小费,脸上露出无法形容的幸福。

一切顺利,宾利豪车很快来到大厅前,专门接我们上船。终于可以万事大吉了,操!老子马上就要离开这块大陆了,看你们把我怎么样!

游轮有十几层楼房高,停在旅游公司的专用码头上,上船时,我问阿贵:“几点钟?”

阿贵回答:“九点钟。”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就离开祖国。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们来到游轮上的露天广场,足足一个球场那么大,上面有三三两两的各国嘉宾。我牵着朵儿的手,靠在船舷上,跟她说话。阿贵呆在一边,像个傻子,我给他指点迷津——去找个妞说话。这里面美女如云,就是专门侍候你们这些单身汉的。

阿贵受了神启,马上走了,朵儿靠在我的身边,警告我:“靖哥,你可不能去找妞。”

“朵,你家大嫂都不管我呢。”

“可是,我不喜欢你去找别的女孩,大嫂是大嫂,也许她的心比我大吧。”

女孩子一旦爱上你,首先是嫉妒你跟异性来往。好吧,只要没有足够的诱惑,我答应你,不主动撩拨女孩子。

港口灯火辉煌,各种货轮进出繁忙,神州大地经济发达,商业兴旺,伟大的民族复兴,就在今朝!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穿来,只见游轮码头边上,冲来了数十辆警车,闪着吓人的警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警察,行动神速地冲进游轮。我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阿贵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结结巴巴地问:“老大,该不是来找我们的吧。”

“去你个逑!你以为你是黑社会老大,需要这么大的动作吗?”

我们继续欣赏海港夜景,结识来自祖国各地的新朋友。原来,船上有跨国毒品交易正在进行,怪不得警察黑压压一片冲上游轮呢!

警察根本没有来到船顶层,他们只把中间三层包围了,这艘游轮共有十二层,我们根本不知道警察在那几层干了些什么。一个中年男人走近了我们,主动跟我们说起了这事,他叫皓天,我看了他的名片,是个成功的私营老板,有一家上市公司,虽然还没有上福布斯,但也算是顶级富豪了。

我故意夸他事业有成,他却说:“日子难混,能保住这点江山就不错了。”

我故意问他原因,他反问我:“认识黄世仁吗?”

我心里一阵痉挛,安慰他:“他不走运,不是所用生意人都这么倒霉的。”黄世仁比起皓天,那当然更牛,手下控股几家上市公司,涉及产业众多,资产上百亿。

一会儿,警察走了,一辆辆押着嫌疑人的车子,鱼贯而出,驶离了港口。朵儿无意说了一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我大声叫好,表扬朵儿竟然能背李清照的诗词,朵儿不好意思说,初中课本里有,学过的。

不过我把她的诗句改了一下,我说:“朵儿,你看这样好不好——偷渡,偷渡,惹来一群警徒。”

第二天中午,皓天领来两个朋友,一个是位官员,名叫邴成文,一个是外国商人,名叫杜月笙。我正奇怪这个外国佬的名字,杜月笙笑着说道:“是皓天给我取的中文名,他说这人在以前的中国,很牛。”

我向对方介绍阿贵:“吴永贵,房产巨头,不过已经光荣退休,把产业交给儿子经营。紫朵朵,我的秘书。我呢?自由职业,现在退隐江湖,主要做点游山玩水的活儿。”

他们三人都羡慕我和阿贵的生活方式,说我们是见好就收,是功成名就之后的最佳选择,然后又纷纷感叹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退隐而不得。

我暗中发笑,我们现在是夺命狂逃,你们知道个屁!

第二天,我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小梅联系,告诉他我已经出国,现在坐在巨大的豪华游轮上,正向遥远的南方大洋驶去,估计要几个月时间才能到达南半球。

小梅知道我一切平安,非常高兴,要我别急着回来,满世界多跑几次。我当然听老婆的话,现在有朵儿陪伴,有阿贵跑前跑后,我还有什么急着回来的需要?傻子都不会回来。我问老婆:“你的情况如何?处境好不?”

“有一点麻烦,不过不要紧,挺挺就过去了。”老婆企图轻描淡写,我理解她的说话艺术。

“老婆,你直接说,我们共同面对,你知道我从来不把不幸当做不幸。”

“真没有啥的,就是辞了职,闲在家里。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们头说了,这只不过为了照顾那位地方大员的情绪,才勉强这么做的,我们头其实也很不喜欢他。头说,等这阵子过去了,我就官复原职。”

我知道老婆跟她的头关系非比一般,头也一定会力挺她的,只不过那位大员来势太猛,他要求有关部门把黄世仁的案子办成铁案,因为黄家的资产太诱人了,刚好可以利用当下上访者对黄氏家族的不满,痛下毒手。所有有利于黄氏家族的舆情都遭到彻底打压,那些名律师更是不能代理此案,被告的代理人,一律由有关方面安排。

我在网上跟老婆打赌,我说:“老婆,这个案子闹得比较大,我估计不一定有利于那位大员,说不定会招来政治风险。”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很想听听你的具体看法。”

“我们国家的事情,向来如此,不会容忍任何一件过激的事情出现,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这几十年的政治状况是这样。”

“是的,现在是求稳求平。我的头也有这样的担忧,他觉得那位诸侯玩得有点过火,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打压。”

“老婆,我跟你打个赌,这事一定会有变化的。”

“个案能说明什么?我是体制中人,感悟不比你少。”

我不再跟老婆说话,道了一声“保重”就关网了。我无话可说,是的,个案能说明什么,我立刻被老婆的话带到深不见底的思维黑洞。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再跟老婆讨论任何有关案子的事情,我们平时都不谈各自的业务,也很少谈社会,我只有一个爱好,跟他开不着边际的玩笑,说些不着调的荤话,我们一起玩弄生活,玩弄人生,模模糊糊随大流,我们从不谈民族,不谈国家。

不过,我每天都会问老婆的状况,她为了我,已经辞职,人生肯定不是处于高潮。我们的聊天简短而富有内涵。

我问:“今天汝可安否?”

婆曰:“安。”

第二天。

我问:“今天亦安否?”

婆曰:“亦安。”

第三天。

我问:“汝今寂寞否?”

婆曰:“销魂中,勿扰。”

第四天。

我问:“今日天气冷否?”

婆答:“摄氏三度。”

第五天。

我问:“今日暖否?”

婆答:“淫雨霏霏。”

老婆的情绪被我调整过来了,我就放心了。人不癫狂怎么快乐?不快乐怎么敢癫狂?我老婆早就明白这事理,只是不具备我的勇气来超越自我,通过实际行动体味快乐的简单与容易。

朵儿来到我身边,问我:“靖哥,你这几天好像比较沉静。”

“朵,我在思考社会,反省人生,需要安静才能出成果。”

阿贵插了一句:“老大,你不是佛了么?还有没摸透的地方?”

“告诉你们两人吧,这几天我已经不是佛的境界了,我是上帝的境界了,我准备再创造一个宇宙,让你们两个小朋友惊呆一下。”

“靖哥,我们出去玩吧,甲板上好多人呢?”朵儿拉着我的手,求道。

阿贵警告朵儿:“别让你的靖哥上甲板,那里到处都是如花美女,恐怕靖哥把持不住。”

我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人之初,性本善。性交本是善举,善良就如同性交,这是孟子这个色鬼说的。我问:“阿贵,你上了几个?这里极品多吗?”朵儿用脚踢了阿贵一下,示意阿贵不要说。我怀疑地问朵儿:“为什么阻止阿贵,难道你知道他的行踪?他告诉了你什么?”

“老大,你别想歪了,朵儿一直跟着你,我始终是一个人行动的。”

我对朵儿说:“朵朵,从今以后,我不会对别的女孩子上心,你相信么?”

朵朵回答:“如果换个话题,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会相信,靖哥,我是相信你才跟你流浪的。”

看来,即使最善良天真的女人,也不会相信一个色鬼的发誓。

十一

朵儿老早就要我陪她逛商业街,我终于大发慈悲,挑了一个吉日,跟她来到商业街上,巨大的邮轮里,商店鳞次栉比,一家接一家。每个店铺都是两层高度,共有两层店铺,而街道是四层高度,街道的顶上,是第八层的底板,上面全是各种彩灯,整个街道,打扮的奇光异彩,充满了如梦如幻的异国风情。我们徜徉在街道和店铺之间,朵儿看得多,买得少。我对她说:“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靖哥我有钱。”

朵儿怯怯地说:“靖哥,这东西太贵,一个包包要好几千呢。”

我悄悄告诉她:“要是在国内,这个包包要好几万!还有这套化妆品,要是在国内,至少两万多,你看这个标价,这么低,真的是不敢想象。”

我看朵儿不敢买,就自作主张地替她挑选了一些东西,渐渐地,我们两人的手中全是包包和衣服之类的东西,逛累了,就在咖啡厅里休息,聊天。

我们并排坐在一张椅子上,互相挤着,这是朵儿要这样坐的,她时时刻刻和我做亲昵的举动,不让我有一点看美女的闲暇。我干脆在椅子上抱着她,她也乖乖地偎依在我的怀里,边喝咖啡边跟我说话。游轮上美女如云,随便挑一个可能都不比朵儿差,可是我真的已经对这些美人看不上眼了,我是不是开始被朵儿迷惑了呢?我命中注定不能受困于任何美色的。如果有谁感动我,我可以发誓忠诚于她,但是我不会降低审美能力,不会压缩我的审美范围,更不会降低我的审美积极性。

我问朵朵:“我真的不想看美女了。”

朵朵撒娇了,把我的嘴巴拉成一张平面带凸口的图,问:“你不看美女了?你现在在看什么呢?你是不是说,我不是美女?”

坏了,坏了,被她揪着辫子了。我自甘认输受罚。我说:“乖乖,今晚吻你入睡,好么?”

朵儿于是不撒娇了,她很容易就原谅我,我也很容易就惹她生气。现在我最大的快乐就是享受朵朵的撒娇,享受她在我身边嬉戏,在我怀里放任。我的朵朵,娇娇嫩嫩的朵朵,你是我抵抗浊世的清风玉露,是我远离荒唐现实的青春诗集。我需要你,就像黑暗需要启蒙的阳光,就像大海需要劈波的航船,就像不尽的烦恼需要莲花宝座。

“你们好,”一个中年人在我对面坐下来了,原来是皓天。他虽然人到中年,但是保养得很好,不仅身材匀称,而且肌肉线条明晰,一看就知道他常年坚持健身。朵儿这次大胆地喊了他一声“帅哥”,把皓天乐得不行。他说,从来没有人当面这么喊他,因为他在公司是比较威严的。皓天不是创业的那一代,是早期的富二代,父辈的家业,是在他手中成长壮大的,可以这么说,他和他老爸共同创业,共同开拓市场。

“我本来是准备自己单干的,老实说,刚开始真瞧不起老爸的那点作坊。”皓天很健谈,自我介绍起来,“那时我大学毕业,学的是企业管理,想独自大干一场。后来在老爸的劝导之下,我才给他打工的,不过,现在全是我的了,我是他的独子。”

皓天不仅是他老爸的独子,而且他老爸已经去世好几年,他老爸是带着微笑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现在的皓天,却没有他老爸乐观了,他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各路菩萨,生怕自己被他们给盯上了,或者落到他们的篓子里。

“老邴是你的父母官吧?”我问皓天。

皓天笑了笑,跟我说:“当他的面,你最好不要跟我谈政治和社会。”邴成文是受皓天的邀请,踏上了环球之旅的,不过他们不会玩一年半载的。

“我们在新加坡下,然后飞回去。”皓天指的是他和邴成文,还有杜月笙。杜月笙是他的合作伙伴,一家欧洲贸易商的亚洲代表。

我说,到了新加坡,我给你们三人开欢送会。

“先谢了,靖哥。”皓天也跟阿贵和朵儿一样,喊起了靖哥,我大他四岁,理所当然是他哥。皓天突然问我:“今晚有一场论坛,你参不参加?我手里有票,邴书记和杜月笙都不想参加。”

“好,给我,我都要。”我说。

“我先走一步,晚上九点,我在会场等你。”

皓天走后,我也跟朵儿回到了房间。朵儿要洗澡换新衣服,女人就是这样,不能买新衣服的。

我来到吴永贵的房间,敲门,没有反应,再敲,开了。我推开一看,有妞在。我问吴永贵:“哪国的妞?”

“不知道。”

“她说的是哪国语言呢?”

“她说中国话,普通话比我还标准。”

“那你看她是英国方言的普通话,还是俄罗斯方言的普通话?不管说什么话,都会带着母语语调的。”

阿贵还是无法辨别,妞主动地说:“我是国际妞,不属于哪个国家。”

我笑着恭喜她:“国际主义战士啊?不简单,好样的,好好支援一下这位先生。”说完,我马上关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朵儿在我面前炫耀时尚和美丽,真的是很美,朵朵,我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又轻轻地压了上去,吻她,摸她。

“朵朵,我要。”

“靖哥哥,晚上,好不?我想晚上。”

“不,朵朵,我爱你,现在就要。”

“靖哥哥,把门关上。”

“朵朵,别管门,我要你。”

“靖哥哥,我怕人看见,我会很紧张的。”

“朵朵,我要你,要你,要你。”

“靖哥哥,我也要你。”

门,一直没有关。门外人来人往,门和所有人一样,熟视无睹。

十二

晚上九点,我和阿贵来到会场,朵儿去歌舞厅玩去了,去就去吧,女孩子对什么经济论坛没有兴趣的。

皓天早到了,我们打了招呼,就挨着他坐了下来。阿贵比我认识的人多,这几天我整天陪朵儿,阿贵却广交天下英豪,认识的人比我多得多。他本来就是房产巨头,跟各种生意人一谈就收不住嘴。

“贵哥,你好。”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过来,跟阿贵握手。

阿贵忙把他介绍给我:“这是东海实业集团的吴总。”又对吴总说:“这是靖哥,我的领导。”

吴总顿时对我更加客气,我忙说:“瞎扯的,不是领导,我是个书生,他是生意人,怎么领导他呢?”

阿贵忙补充说:“靖哥是我的精神导师。”

听了这话,我没有办法否定,这是铁的事实。

吴总名叫吴天发,公司也是多元化经营,以前的主业是服装,现在的主业是房产,怪不得跟吴永贵谈得来。

吴永贵轻轻跟我说了一件事:“我跟家里联系了。”

我望着他,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不怕了。”

“不怕了,自从信了点什么,就不怕了。”

“就算不信点什么,现在也不用怕了,那个谁,对你也鞭长莫及了。”

“老大,你真懂我。”

“家里怎么样?”

“还行,两个儿子都进了公司,跟他叔叔干,公司现在到东北圈地去了,离开京都了。”

“祝贺你,祝贺你成为公司的太上皇。”

“还远远没有复原,不过,已经很好了,我都没有想到,两个儿子这么争气。”

“如果你不被关进去,他们也未必成大器哦,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感叹道。

与会人员越来越多,阿贵认识五六个朋友,有商人,有艺术家,有专家教授。我注意到一种现象,阿贵认识的,没有一个是官员。

这家伙怕官,我知道,就这点出息。

主持人上场了。

屏幕上显出了主题:经济发展与传统文化保护。没想到在这么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还搞这么高端的东西出来,跟我的性格相吻合,就是要不循常理。

第一个上台的是来自香港的著名学者张光辉,以前我听过他的课,他的主题是“经济与文化的交互作用”。第二位是新加坡学者顾冬云,他演讲的主题是“多元文化的误区”。还有来自美洲的汤姆教授,来自澳洲的罗伯特博士,来自欧洲的克里斯公爵。

论坛共有三个环节,明天晚上是对话互动环节,后天晚上是交流讨论环节。游轮上的闲暇时光多,每天搞一个学术活动,也可以满足高端人士的需求。

论坛结束后,阿贵带我们一行去了酒吧,我们开始喝酒聊天。皓天也喊来邴成文和杜月笙。我跟吴天发聊起房产市场,然后他又跟我聊起了司法,这个地方,我可以畅所欲言。当在场的人知道我就是黄世仁的代理人之后,纷纷过来围着我说话。

吴天发问:“黄世仁最终判死刑的因素是什么?”

老向插了一句:“终审时,你为什么退出了代理?”老向叫向红,是个收藏家,以前是经营企业的,现在不再搞实业,转战艺术收藏领域。

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问邴成文:“邴书记,如果这事发生在你那里,黄世仁能赢么?”

邴成文用亦官亦民的口气回答:“赢与不赢,主要看法律和舆情,这个是主要,就算是有什么政治考量,也必须以这个为基础。”

邴书记说的还是很客观和实际的,我也道出我的原因:“现在有地方走进了一个误区,认为律师是逆主流而行,逆民意而行,主流是谁的主流?民意是谁导演的民意,再者,所有的问题,都不是围绕司法公正展开,而是围绕社会效应和政治影响展开,并由此产生解决问题的办法。因此在某部分人眼里,律师有时候就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有点忤逆圣意。”

众人都听得默不作声,还是邴书记活跃了气氛:“明天会更加美好,我们要向前看。”

我心里想,你个家伙还向前看,靠皓天这样商人把你养着,你不作恶就不错了。

我又跟向红聊起了收藏的事儿,我不懂收藏,但是很愿意知道一点古玩的知识,于是找肤浅的方面向他学习。

向红实话告诉我:“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收藏家,准确的说,我是投资加投机。我买这些艺术品,不是收藏,是炒作,是贩买贩卖。”

原来如此,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在古玩市场上淘宝的老头子形象,也不会在拍卖会上买下一件东西之后,就藏到保险柜,再也不让它露世。

向红继续跟我聊起了买卖生意,我大致知道了他的经营状况,他有两家投资公司,一家专门从事古玩生意,一家专门签约当代艺术家,然后炒作包装这些人,炒作成功之后,就高价出售他们的作品。

吴天发听后,忍不住笑了一下,冒出一句:“向哥,你的生意好像跟房产一样,先炒,再卖。”

“现在什么生意不是这样呢?”向红感慨。

十三

接连几天,吴永贵都是跟向红和吴天发在一起,他告诉我,向红生了病,是癌症早期,身体还很正常,身边有一名医护人员陪着他,准备到了澳洲后,再进行深入的治疗。吴天发已经退居二线了,没有管公司的具体事务了,因为老婆刚去世,心里很郁闷,于是一个人出来散心。

“这样很好,吴天发跟你情况差不多啊,你现在也是退居二线呢。”我调侃阿贵。

“就当是吧,在这个地方,我不愿跟别人提起我的辛酸史。”

“阿贵,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这样?哪个不是?那个皓天,整天愁眉苦脸,你知道他的心事么?他为什么把合作伙伴和政府官员请到游轮上来?还有向红,他已经患上了癌症。吴天发做了大半辈子的服装,现在转行做房地产,我觉得他不一定就选择对了,他的企业,据他自己透露,已经岌岌可危了,他是被董事会排挤出来的,没有办法才辞职退居二线的。再看看你,我觉得你现在反倒是最好的,你家人已经把企业引上了正路,而你,也没有了什么危险,你这不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照你这么一分析,我才是最春风得意的。”

“对,所以你不要悲观,另外你逃出疯人院的事情,怎么处理的?是不是我告诉你的,啥事也没有?”

“我儿子说,疯人院改革了,不经过家属同意,再也不能强制治疗了。”

“你看,社会不是往前在走么?我建议你马上下船,回京都跟家人团聚。”

“我早就是这么想的,到新加坡就转机回京都。”

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这几天她渐渐适应了游轮上的生活,经常一个人跑到别处去玩,游轮上帅哥美女多,好玩的地方也多,青春年少的朵儿,怎么控制得住自己的双脚呢?朵儿坐在我的身边,跟我和阿贵说了一件事情。

阿贵听了她的消息,马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说道:“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有危险?”我出主意:“到时候我们一起跳海吧,也许能够游到某个荒岛上。”

我只当朵儿说的是玩笑,她小小年纪,肯定有人喜欢开她的玩笑。

望着阿贵郁郁不乐的样子,我跟朵儿说:“今后有什么恐怖的消息,别告诉你贵哥了。”朵儿推了推我,非常严肃地问:“万一这消息是真的呢?”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我们就是假的,我们现在就是活在梦里。”

朵儿说的消息是:有一伙人,要炸沉游轮。是一个帅哥跟她一起游泳时,悄悄告诉她的。

我说:“朵儿,如果再有人这么吓你,逗你玩,你就告他散布恐怖消息,通知警察把他带走。”

朵儿又嘀咕了一句:“万一是真的呢?”

对了,朵儿曾经做过菩萨呢,她应该有预测未来的功力,倒是这个阿贵,只会胆小如鼠地呆立。

我不由得跟着嘀咕了一句:“万一是真的呢?”

我的这句模仿朵儿的话,终于把阿贵吓得战抖起来,他拉着我说:“靖哥,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测,我现在已经安全了,我马上要回京都呢,我儿子给我机票都订好了。”

我摇了摇阿贵的身子,又捶了他一拳,问道:“清醒没有?”

阿贵说:“我要下游轮。”

“去跳海吧,你。”

“对,去跳海,去逃生。”

我打通了一个电话,问道:“医疗所吗?9152房间,有患者需要精神治疗。”

十四

我拨了电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并且是永远的后悔,虽然我只是开玩笑,但是阿贵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我打他电话,不接,到宿舍去找他,不在。他开始躲避我了,这是精神病真正出现的症状。我拉着朵儿,开始满船找阿贵,一直找到海上生明月,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回到房间,我悲观地叹道:“算了,这么大的一艘游轮,就是逛上一遍也要好几天时间,更可况,我们找他时,说不定他在躲我们呢。”

“不找了?”朵儿问。

“看他今晚会不会回来,如果不回来的话,明天再去找。”

“他该不会真的跳海吧?”

“估计暂时不会,就算是真的有病,也有一个逐步加深的过程。”

“靖哥,我到达哈尔的时候,就发现贵哥有点不正常了,他整天把旅店关上,大白天也不营业,躲在里面,我去了之后,他也是这样。晚上的时候,我想和他说会话,他早早地就把门关上了,还不准我进到他的房间。他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害怕什么似的,一有人经过,就神经紧张,小心翼翼地盯着别人看,直到别人远离他的视线。”

“我也发现了这个迹象,但是我们能怎么办?但愿远离这个地方,他会好一点的。”

“他不是说,到了新加坡,就转机回京都的吗?”

“朵儿,他说的是假话,他根本没有跟他家人联系。”

“你怎么知道?他又为什么这样说?”

“他不可能跟家人联系的,除了跟我在一起,他不会相信任何人,知道不?当初是谁送他去疯人院的?除了政府,还有他家人。他之所以说家里情况好转,自己也安全了,主要是出于面子,这满船的都是成功人士,都是各路精英,他不愿意做个落魄太厉害的人,所以说了这些谎言。”

“靖哥,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唉,想不到啊,贵哥关在疯人院没有事,逃出来了,反倒患上了这病。”

“朵儿,任何时候,都要信一点什么,不然人早晚会垮掉的。”

“知道,自从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信了,我信缘分,信带我走天涯的人终会出现,信这个世界梦想可以实现,信不幸终会过去。”

可是阿贵,你的信呢?我反复告诉你的,要你信点什么,你是否做到了呢?

……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阿贵的房间,果然没有人在!我迅速穿好衣服,开始寻找阿贵,我对朵儿说:“我们今天分头寻找,你从九层往下,我从九层往上。”

我开始逐一搜寻,有人的房间自然是不会有阿贵的,这我知道,他肯定是藏在无人的地方,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气喘吁吁地来到顶层的平台上,只见巨大的钢柱后面,一个人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时地晃动着,阿贵!果然是他,他躲在这个无人的顶层!

“阿贵,”我大声喊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靖哥,你背叛了我。”阿贵突然面目可憎地望着我。我立刻明白,是我的那句冒失的话,把他的病情推向了深渊。

“对不起,兄弟,我是开玩笑的,我根本没喊医生来给你看病,我拿电话只是装样子,逗你玩的。”

“不,你不是开玩笑,你想把我再次送进疯人院!”

坏了,这种固执,正是生病的症状,我不能在这个话题上跟他辩驳下去了,我换了个话题:“阿贵,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向你保证,绝不喊医生来,并且,马上要到新加坡了,只要一到那里,你就可以下船回京都了。”

“你走吧,你离我远一点就是保证。”阿贵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我笑着说:“早餐时间到了,该去吃早餐了。你总不至于老呆在这顶上吧?”

“只有这里才安全,如果游轮爆炸,肯定发生在中间层或者底层,我在顶层就不会直接受到伤害。”

他相信朵儿的话了,我不再催他下去吃饭,一个人独自走了。

十五

从此,吴永贵就跟我和朵儿形同陌路,他每天深夜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回来后,就死死地把门关上,谁叫也不开门。第二天,我们还没有起床,他就出了房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眼看就要到新加坡了,我想,一定要把他弄上岸,先联系他家人,再要他家人带他去治病。可是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我一无所知。

对了,让小梅去调查,这是她的长处。可是不行,如果一调查到小云山医院,我被关进去的事情,不就被她发现了么?干脆,我先告诉小梅,我曾经进过精神病,然后再跟她说吴永贵的事情,这样好提前化解老婆的惊讶。

我上了网,问小梅:“在吗?回话,有情况汇报。”

五小时之后,老婆回话:“刚开机,啥事?”

“心情好么?”

“好。”

“举例说明。”

“头头昨晚跟我深夜畅谈,说某某快完了。另外,我的助手是个帅哥,我好想上他,这几天老是幻想,可是不敢行动,但这足以说明我内心的幸福。”

果然是双喜马上临门,值得高兴,我转移话题,跟她讲故事:“有一个深爱老婆的男人,因为装疯卖傻,被关进了疯人院,不过没过几天,医院就放了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评价这个男人?”

小梅回答:“一如既往地爱他,因为他是我老公。”

“老婆,你说什么?你说,那人就是我?”

“老公,我知道你的所有,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过获知这情况,不是靠定位你定来的,我向你保证。”

现在,我和我老婆,就是一对绝代双雄,她知道任何人的行踪,而我,知道任何人灵魂的轨迹,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跟她含蓄了,我说:“老婆,这事就算过去了,虽然我进疯人院的事情,可能影响你的光辉形象,可我不可能就此对你表示抱歉的,现在我给你指派一个任务,你去调查一个叫吴永贵的人,把他的家庭情况以及家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他曾经是小云山医院的患者,情况就是这些。”

老婆回答:“我早调查完,给你发过来。”

什么?你早调查完?老婆,我现在不佩服你,我怕你,真的怕你,你让人太没有安全感!

天啦——还有朵儿,我的朵儿,小梅肯定也把朵儿的前世今生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个死老婆,我决不让她肆无忌惮地地调查一个公民的。

“小梅,我希望你今后不要搜查别人信息。”我第一次这么喊她,以前我很少喊过她名字的,我是想以此来暗示她,我现在很严肃,心情很沉重。

“靖哥哥,我知道啦!你放心,吻你!”我老婆就是这样,她是个了不起的公关人员,可以及时地化解我们之间的情绪危机。不过她比我更狠心,把从来没有喊过的“靖哥哥”也喊了出来,暖乎我的内心,这可是朵朵的专用!算了,不计较了,看在她喊我靖哥哥的份上,跟她言归于好。

很快,老婆就把关于吴永贵的消息传了过来。我一看,不免暗暗吃惊,原来,老婆传过来的信息,和吴永贵自己所说的不太相同。信息上显示,吴永贵老婆在他入疯人院不久,就生病去世了,大儿子一家出差遇车祸全部遇难,小儿子大学毕业不久,在一家私企打工。吴永贵的弟弟根本没有让那家破企业起死回生,相反,还添上了更大的债务,被银行封冻。

我镇下心来一想,马上就通了,因为吴永贵对他家庭目前的情况,全是凭想象得来的,只是可怜这个无家可归的男人,现在真的犯了病。我该怎么打发他呢?我不是自诩为转世如来么?我能救吴永贵出苦海么?

不知朵儿找到吴永贵没有,我要朵儿去找他,跟他聊天的,打消他的顾虑。不知道朵儿的单纯和善良,能不能化解他的戒心。

“朵儿,你在哪里?找到了吴永贵么?”我拨通了朵儿的手机。

“找到了,他在船底层。”朵儿回答。

“为什么跑到底层去呢?他不是说顶层最安全的么?”我问。

“他说,顶层也有危险,因为轮船爆炸之后,会马上船底朝天的,凡是在船上面几层的,都逃不脱死,只有呆在底层,反而会因船翻身而不会被水淹着。”

我敢肯定,吴永贵看过类似的灾难片或者新闻报道。去年的一次海难,就是这样的,救援人员在朝天的船底板上,用工具在钢甲板上切开口子,把躲在船底层的人员一个个救了出来。吴永贵还是非常有逻辑水平的,我突然模糊了,他到底疯没有呢?如果疯了,他的思维怎么这么正常呢?

接下来的日子,吴永贵仍然是每天早早地就出了房间,不过不是去船底呆着,而是呆在主甲板上。一天清晨,他竟然敲了我的房门,隔着门跟我说:“如果你们不想死,就呆在主甲板上,那里最安全。”我正要去开门,吴永贵一溜就跑了。

早餐厅,我碰到了吴天发和向红,吴天发贴近我,问道:“那位吴哥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精神状态。”

“没事,这段时间他有点压力。”我敷衍过去。

我问向红,澳洲的医院联系好了没?向红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牛奶,看他白白胖胖的样子,哪像个癌症病人,不过早期症状本来就没有什么异样的。

“估计你根本没有这回事。”我乐观地跟他说。

“老吴也是这么说的。”向红指了指吴天发。

十六

新加坡到了,我设宴饯别皓天。

海湾大酒店里,一共十二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为皓天、邴成文以及杜月笙践行。皓天陪侍着邴成文书记,始终是既热情又小心翼翼,杜月笙却是随意而为,无所顾忌,不过这个老外跟我们这些老中并不能深入交谈,邴书记始终是一脸亲切,却又不愿多说一句话。

吴天发第一个敬酒祝福,高高瘦瘦的身材,并没有因为事业不顺而显得单薄,反而一脸光彩,站着的身子也特别挺拔。吴天发第一个给邴成文敬酒,邴成文也马上回敬吴天发,希望他到他们那里去投资兴业,并祝他生意兴隆。接下来吴天发给杜月笙敬酒,杜月笙不会白酒,用饮料意思意思,还直夸吴天发好酒量。

向红看吴天发程序已完,也顺势举起酒杯,向邴成文敬酒,不过他自己的杯子里并没有白酒,是一杯纯净水,大家都知道他有病在身,没有谁会为难他。他也把邴成文当成了饯别的重点,邴成文也是一脸亲切。坐在邴书记旁边的皓天也非常热情地陪着向红跟邴成文干杯。

我本来是饯别皓天的,皓天应该是中心人物,但是众人都知道,皓天其实是专门陪同邴书记的,众人于是替皓天做人,也把邴书记当成了自己的书记。其实即使没有皓天在场,众人也未必不这么做。

接下来是我新认识的几个朋友,赵总、孙会长还有冯院长,也都一一举杯祝福,向皓天一行表示相识的高兴以及分别的祝福。只有朵儿,成了专门的美食家,不管酒事沉浮,低头吃她的东西。

最后是皓天,他给在座的各位一一敬酒,感谢各位对邴书记的尊重,还感谢各位抬举他的外国朋友,当然他更感谢我设宴款待他们一行三人。

吴永贵没有来,不仅没有来,我也没有见到他,一大早就不见他的人,我也没有打算让他参加宴会,只是担心他出问题,船泊在码头,他随时可能上岸的,万一弄丢了,我的罪过就大了,宴会一结束,我就匆匆而回,和朵儿分头去找吴永贵。

我已经和他唯一的小儿子联系上了,他小儿子根本没有钱到新加坡来给他治病。我说,到时候你去机场接你老爸,我在这边把他送上飞机,你负责在那边接他。他小儿子痛哭流涕地感激我,说些永世不忘的感恩话。

吴永贵越来越诡秘,不仅白天见不到人,晚上都不回来就寝了,船在新加坡停靠了一个多星期,又启程了,我始终无法把吴永贵送上岸,有几次半夜跟他隔门做工作,他根本不听我的劝说,只要是说上岸的话,他就认为我是要送他去疯人院的。

算了,就让他呆在船上吧,反正船最终会回到祖国怀抱的,到时候,他不下去,船上的保安都会请他下去的。我最后跟他说了一句请求的话,请他不要每天都东躲西藏的,是祸躲不过,是福推不掉。

巨大的游轮重新起航了,向遥远的南太平洋出发,船上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上来了更多的陌生面孔。

我靠在船舷上,望着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和深蓝的海水,陆地离我们越来越远,巨大的游轮,在广袤无垠的海天之间,也宛如沧海之一粟。它带着一船富贵悠闲的旅客,驶向遥远的未知世界。我的眼睛经不起这蓝色的肆虐,从无极的远处撤了回来,而心,却似被这蓝色熨过一样,是那样的沉寂,没有一点起伏的迹象。

突然,我想到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现在是不是一条快乐的鱼?或者,是一条解脱的鱼?

2013-12-08

2015-4-3第5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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