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職業投資人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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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早認識老范是在互聯網上。

他有段時間失業在家，在視頻平台上經營著自己的頻道，並嘗試以此養家糊口。

失業期間，老范建立了自己的在線社區，成員來自五洲四海，聊的都是比較嚴肅的話題，但氛圍和許多社群差不太多，人和人之間的思想碰撞比較激烈，也常有對罵的情況。

我偶爾會在老范的視頻下面和社區裡留言，幸運的是幾乎每次留言，都變成了和老范直接互動的機會，因此在提出想和老范見面的時候，老范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2023年4月的北京終於開始有點初春的感覺，那一天艷陽高照，氣溫適宜。工作日的華熙Live廣場，直到飯點才有些人頭攢動的景象。老范找到一家新開的日料店，徑直走進去，很快找好位子坐了下來，並熟練地掃碼點餐。

“這時候你應該打開團購App，看看有沒有什麼優惠劵啥的對吧！”老范提醒我說。這也提醒了我，眼前這位略顯老態的70後是一位資深的互聯網從業者。

老范經營的頻道，主要內容是分享老范過往的工作經歷，以及對商業和科技行業的熱點話題和新生事物進行一些主觀評述和猜測。因此，他的內容對於完全不了解相關領域的人多多少少會有一些門檻。老范致力於降低這個門檻，通過一個個講故事的視頻，讓更多的人聽懂這些商業和互聯網故事。

在ChatGPT突然爆火的那幾週，圍繞OpenAI和相關AI技術的故事和觀點類視頻為他帶來了不少播放量和新關注。 “人們看到新的機會就喜歡一擁而上，”是老范經常在視頻中重複的話。 “不論懂的還是不懂的，都會一股腦衝上來。結果總會是一地雞毛。”他在投資行業待了快十年，這是他對不同時期“風口”的觀察與總結。

在我掃視團購App的幾十秒內，老范已經選好了兩人份的壽司和烤串。經過對比，由於App上提供的特價雙人套餐並不實惠，我們選擇了單點。

現在的我因為職場的摧殘變得不是很擅長打開話匣子，但我和老范的工作領域有很大重疊，所以還是非常輕易地暢談了起來。從已經成為歷史的社交平台Google Plus，再到開源、AI、訂閱制，最後聊到動畫片和電子遊戲。話題很廣，有的也很深入。

對於一個投資人而言，上述的每一個話題都需要深入研究，不論社交平台、AI還是電子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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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是中國投資開始四處出擊，各種科技創業項目逐漸變得炙手可熱的年份，老范搭上了這趟快車。在此之前，他輾轉於軟件開發公司，是一位實打實的“碼農”，負責開發過許多商用軟件和工具。

有著程序員背景的老范有著許多投資人沒有的特質。從其他行業轉行的投資人往往不會滿足公司的全部投資需求，而正值壯年的老范則會帶領自己的團隊盡可能地為公司提供各種選擇。比如，有一段時間VR創業正盛，公司希望在該行業有所建樹，老范會研究國內多家有機會的行業，梳理行業邏輯，有時候甚至會進入初創企業直接考察。這給老范帶來了許多行業的內部經驗，而投資人的身份讓他也能夠站在“能不能賺錢”的視角進行分析和判斷。

2015年，老范幫助所在公司完成了一次數百萬元的投資，對像是一家開發海外音樂視頻App的中國公司，它是國內最大短視頻平台的前身。但因為老范在當時屬於公司員工，除了拿到自己該拿的工資，和年底績效評價獲得了“A”之外，他並沒有在這起收購案中獲得更多的直接收益。憑藉這次成功，老范開始在投資圈嶄露頭角，也獲得了更多新的機會。

“投資人是我一直希望做的一個方向。”老范在一次網友的客串聊天中表示，“和創業者交流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換過幾家公司之後，他加入到一家遊戲發行商，進行手游的融資和發行工作。 “廣撒網”是2017年投資人實現手游變現的普遍方式，老范也遵循了這個公式。

老范之前的投資風格影響了他投資手游的工作方式。就手游本身在中國如何吸引投資並賺錢的基本邏輯，老范講的頭頭是道。

“歸根結底，遊戲的開發需要方法論，並進行迭代，待遊戲玩法成熟之後再進行後續的投資。目前流行的中重度遊戲還是STG遊戲和卡牌遊戲，以後肯定是會有所變化的。”這是老范對現中國遊戲行業的總結。 “許多民間的組織和機構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他們在玩法上的開發都是在為行業找到新的方法論。”

因為興趣的緣故，我在參加工作前後參與了一些獨立遊戲開發者的線下活動，接觸到了一些人和團隊。老范所說的那些民間團隊我也有過一些了解，他們會在遊戲開發較發達的地區舉辦一些活動或演講，並尋求更多方式以擴大國內游戲企業在拓展遊戲玩法上的可能性。

“這跟國外開發和投資遊戲的情況完全不同。在國外，你做出來就完事了。”老范補充。他曾經用一個詞來形容在國外如何創業：“陽春白雪”；也用了另外一個詞形容在國內如何創業：

“頭破血流。”

在投資遊戲行業幾年之後，2021年8月，版號第二次停發。老范在盛夏時節被公司“優化”，成為了自由職業者。在朋友的建議下，他開始在視頻平台上建立賬號，並錄製視頻。

老范很勤奮，運氣也很好。在頻道創立初期，他保持著每天更新兩條視頻的頻率，短短一個月時間就達到了平台的盈利標準，訂閱者數量也開始穩定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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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跟我說，他第一款認真玩的主機遊戲是《超級馬力歐：奧德賽》。很快，他開始嘗試更多。並且持續地關註一些現象級作品，包括《戰神》和《荒野大鏢客：救贖2》。

老范稱自己是“雲玩家”和“手殘黨”，而且玩第一人稱遊戲的時候會頭暈。他坦言自己經常看一些互聯網上的遊戲視頻，然後才會購買其中的一小部分來親自體驗。老范對《隻狼》很感興趣，在看過一些視頻後，他買了一份，依靠修改器打通了遊戲。 “我不在意自己的技術會不會變得更好，我更想體驗的是遊戲裡的精彩故事。”老范說。

在《艾爾登法環》剛發售的一周內，老范上傳了一條視頻，花了40分鐘時間聊了聊這類具有破圈效應的3A遊戲為國內游戲主播創造的巨大影響和價值。 “這就是流量密碼。”老范總結。他詳細描述了專精於遊戲視頻的創作者會創作的視頻類型，也介紹了一些《艾爾登法環》之外的，爆火的3A遊戲。雖然在視頻的開頭，老范表示自己更多地是在聊商業故事，但是在視頻的中間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聊到了許多關於遊戲玩法，故事背景以及因為遊戲的大火而衍生的“梗”及文化現象。

和手游依靠活動和運營來刺激玩家氪金獲取收益的路徑不同，傳統3A遊戲口碑和銷量，除了遊戲本身的硬實力之外，更多依靠的是玩家對遊戲內容的解剖、重組與分享。只有了解了遊戲本身的故事和玩法，玩家之間才會形成更多的“談資”，創作者才能呈現更豐富的內容，遊戲本身才會呈現更強大的活力。

“主機遊戲依靠的就是社群。”老范在席間向我總結，“有了社群，就能夠產生變現渠道。”一些頭部的遊戲創作者，包括視頻創作者和實況主，憑藉自己的用戶數量和關注度建立了獲利渠道，包括IP周邊、廠家的商單以及平台簽約等等。

老范非常喜歡《英雄聯盟：雙城之戰》，對這部動畫片讚譽有加。他認為包括《雙城之戰》和《賽博朋克：邊緣行者》在內的優秀的遊漫聯動作品是一種成本更低的推廣方式。老范向我解釋道：“手游的廣告投放成本要比遊戲開發本身大非常多。有時一個遊戲開發可能沒有上千萬，但投放廣告需要上億元。如果一款手游的表現不盡如人意，推廣就會在下一秒立即停止。”

而主機遊戲因為社群的存在，其自發性和用戶粘性讓遊戲的推廣成本變得更加可控。 《賽博朋克：邊緣行者》播放後的一周內，《賽博朋克2077》重回了Steam的遊戲熱銷榜榜首的位置，最高同時在線人數突破了13萬人，評價也從原來的“多半好評”轉為“特別好評”。在視頻網站上，也出現了大量的配樂動畫剪輯和玩家在遊戲中擊殺“亞當重錘”的片段。這些“自帶流量”的內容也讓“雲玩家”們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

不過，老范也坦言《賽博朋克2077》的售前宣發是一次成本極大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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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市面上的“爆款”3A，老范也有自己獨特的喜好：模擬經營類游戲。他喜歡《冰汽時代》，偶爾會打開《紀元1800》繼續之前沒有完成的城市經營，最近則是一直在推進《伊克西翁IXION》的主線劇情。老范還說，如果《冰汽時代》稍加改進並加入PVP模式，那麼它就非常適合移植到手機上。我問老范這是不是一種節奏更慢的《部落衝突》，他說：“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老范也曾經也把這個想法告訴過一家國外的知名遊戲發行商Devolver Digital，當時接待老范的是一位國內大學遊戲相關專業的導師，他也是Devolver Digital在中國的工作人員。這位導師認為主機和PC上那些玩法豐富的獨立遊戲並無太多可能移植到主機上。兩人爭得面紅耳赤。

他一直希望主機和PC上有著優秀玩法的遊戲能夠在手機上有所呈現。不僅是老范，許多對遊戲行業有深入研究的投資人或多或少都希望手機上能夠出現在玩法上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結合國內龐大的推廣資源，再次打造出一個“爆款”。老范自己投資過的幾款手機遊戲也達到過流水上億的成績，他確實有著鑑別好遊戲的眼光，以及推動其變成吸金機器的執行力。

老范非常欣賞《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他說：“如果沒玩過這個遊戲，你的人生就不完滿，一定要去試一試。（這個遊戲）非常非常好玩。”他也跟我講，雖然他很有可能買了不玩，但是等《塞爾達傳說：王國之淚》發售的時候，還是要買一份的。

“閉著眼買就完事了。”

老范在今年6月份重返職場，做起了開發者關係和數字遊民相關的工作。在參加工作之前，他跟許多真正的玩家一樣，沉迷在了《塞爾達傳說：王國之淚》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