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 Day 2｜书本与我

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在书本为我所展开的奇幻世界里，一点一点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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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书本的渊源要追溯到我的幼儿园时期，我妈无意中发现在别的小朋友还吭哧吭哧艰难的逐字拼读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拿起一本拼音版格林童话一目十行了。自此之后，我们家便对我定下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买书的开销不算开销」的培养方针，这也让我一度成为那个时候厂子里藏书最多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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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翻来覆去读得最多的就两本书，确切的来说是两套书，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共有十几本，以各种造型出现在我们家的卧室、客厅甚至洗手间里。我妈爱整洁，但是从不收拾我的书，我看了一半的书折在那趴着，她就当没看见，大概是怕打扰了我的雅兴。我还发明了一种保护眼睛趴着读书的独特姿势，规规矩矩的坐着看书是决计不可能的，躺着看书又被明令禁止，只好趴在床上，旁边放一盆水果，边吃边看，两不耽误，就是胳膊总麻，不得不从书中回过味来。说来也有趣，迄今为止，我的视力保持的还行，也不戴眼镜，可能这方法还是有点效果。

另一部书叫「历代帝王录」，其实那是我爸的书，我拿来翻了几下觉得挺好看，就变成我的专属读物了。那书装帧着暗红色的布艺封皮，颇为华贵，大概是为了和帝王相得益彰，里面记录了从尧舜禹一直到溥仪的历代帝王。介绍每位皇帝先是以一种很客观的角度来叙述，在位多少年，政绩如何，是励精图治还是荒淫无度，总结完了会穿插点小故事，比如说魏征如何给李世民劝谏，又比如说徐达如何被赐了蒸鹅，只能含泪吃下，偶尔还会闲话一笔，说据野史记载这个事情还有怎样的隐情。我那时也无暇多想野史到底是谁，单单觉得做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还经常容易被人害死，皇帝做得好了，在书里还能多写几段，大部分的皇帝，一页纸就翻过去了。

还有一本书，叫「鲁滨逊漂流记」，只读过一遍，但印象很深，里面讲在荒岛上的种种生活，捕鱼开荒盖房子，还有个叫星期五的仆人。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哪天我流落荒岛，靠自己的生活技能，大抵是活不下去的，但是如果能发明一种药丸，不需要吃饭，再给我带上几本书，大概还是能凑合凑合活下去的。

那时候每到周末，我妈会相约几个阿姨去市里逛街，我不太爱去商场，但是书店是一定要去的，我妈就把我像存包一样存在书店，下午回去再把我提出来。有一次，我妈不知道哪来的兴致，说要锻炼锻炼我，让我拿着买好的书自己坐车回家。那时从我们城区到郊区的厂子里要坐10路车，途经十几站，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算得上小长途了，我还没有独自坐过。结果我妈瞅准一辆公交车进站，说：“就这辆，上车吧，到了你爸在那接你呢。”说完一把把我推上了车，我就茫茫然排在走道里，好不容易等前面人都高声报完目的地，买完了票，我才有点扭捏的说要去哪，结果售票员是一挺爽利的阿姨，直接说：“你坐错车了，下站让你下去吧！”我整个人宛若晴天霹雳，心想，这也锻炼的太大劲了吧。下车之后，才发现自己上的原来是3路车，所幸方向一致，就又原地等下一辆。后来我一直感激那位售票阿姨让我白坐了一站，不然我手里的钱只够买一程的车票，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实在不成就只能抵押几本书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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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初中，我转学到了城区的一所学校，那里的语文老师，长发，肤若凝脂，颇有些古典气质，有时候上下午来上课都要换身衣服。每周设有一个专门的阅读课，其实就是把两堂语文课合在一起，大家可以带自己喜欢的书来看，默默的读，有点像图书馆的氛围。同学们拿的书都五花八门，我也就渐渐猖狂了起来，有一次，我拿了一本安妮宝贝，老师很温柔的从我身旁走过，停下来看了一会，对书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也只好用微微出汗的手颤巍巍地举着书，迟迟不敢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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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流行起了一种新的买书方式，叫贝塔斯曼书友会，可以算得上早期的电子商务了。入会之后每个月会寄来一本商品目录小册子，装帧的有点像杂志，所以即使上面全是书籍介绍我也读的津津有味。每次买书要先去银行汇款，有一次我斥巨资订购了一套张爱玲全集，结果寄来了一个大箱子，引起了同学们的围观，我只好顶着压力把它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在放学的车流里，慢慢的把它挪回了家。张爱玲的作品据说很多取材于她的亲戚，作品发表后这些人都跑来骂她，要和她断绝关系，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写的事情是真的，那有什么好骂的，如果是假的，又何必站出来跳脚呢？后来我去上海旅行，第一站就是常德公寓，想看看她住过的地方，到了楼下，我在那条稀松平常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就走了。

那时候学校大概是为了想鼓励我们读书，特意给我们办理了隔壁师范的图书馆借阅证，我们常在下午课间的空档溜出去，去那借书。我记得顶楼有一个开阔的借阅室，一排排的书架庄严又透着神秘，每每看到那些书时我倒并不以为意，只是心里想着，这么多书，将来还是要读上一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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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常常让我陷入某种孤独，但并不孤单。我记得有次上晚自习，我读杜拉斯的「情人」，薄薄的一本，当我读到湄公河上的景象时，我抬起头来，看到大家或在奋笔疾书，或在小声交谈，而我，则四顾茫然，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来表达这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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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书本到底为我展开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想，那就是，人生，并不只有一种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