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Day 3|一條毯子:厚厚
我從開始記事起這條毯子就叫「厚厚」。我相信鮮少有人能讀對,這是潮汕話——考慮到潮汕地區語言的不互通——這是汕頭的潮汕話。潮汕話不像廣東話那麼幸運有普遍的書寫形態流傳,這種語言歷來以口說耳聽在上一輩和下一代之間傳遞,因此我必須借助其他方言以準確傳達這個名字的發音:「厚厚」,音近「gau gau」(廣東話音),音調則近「把拔」(國語音)。其潮汕話音直譯過來的確是「厚厚」的意思,但它只是一條薄到其唯一可能的用處只是抱毯的布料。很久之後我擁有一套史努比漫畫書,媽媽指著格格漫畫藍色毛毯不離手的萊納斯(又譯奈勒斯)說啊呀這不就是你天天抱著「厚厚」的樣子嗎。
當然我沒有萊納斯那麼痴迷到要時時刻刻不離手,不過晚上若是床上不見了「厚厚」,必心急如焚地大呼小叫四下翻找的。「厚厚」是我的安全毯。約半米長長條形的,四邊針織布封邊,中間——我實在不了解針線知識——用更粗的針線縫出無數線頭,細看是一小圈一小圈地露在外面,摸起來糙糙的,莫名慰藉而令人安心。
我從開始記事起就擁有「厚厚」,它當過我的「被子」,「披風」,「毯子」,「抱毯」,陪伴了我的全部童年。小時一個人睡偶爾眼前會浮現看過的皮德漫畫裡一群妖魔鬼怪站在床邊的情景,大概只有摩挲著「厚厚」才能讓我好好地睡著。廣州的冬天不算冷,卻也必須在洗完澡立刻穿上衣服踮著腳跳過冰涼的地板鑽進溫暖的被窩——而對我來說一個完美被窩的標配是:一床厚被子蓋著,一床薄被子堵在旁邊(防止冷氣漏進來),還有一床「厚厚」放在枕頭邊上。我如今甚至不記得我是何時同「厚厚」分手的,是某次清理物品媽媽說你這條毯子都用十幾年了你看線頭都掉光了就不要了吧,還是那次搬家說要斷捨離太老太久的東西就不用帶上了吧都多少年了,總之我那時候長大了成熟了,莫名地也扮成個大人裝模作樣說啊都十幾年了不要就不要了吧。
後來我再沒有遇到過相似布料和手感的毯子。我一直很懷念「厚厚」。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