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戰後日記(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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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某日
雪積得深了,還落個不停。我用筧水洗了臉,想起昨夜的情形,看著從石頭垂下的大冰掛,心裡暢快。糟糕已久的精神又振發起來。今天下午要和農會的人在釋迦堂見面,前幾天我就興致索然,心裡不喜歡,這下我也決心要參加了。
三個月沒這樣對著小鏡子剃鬍子了。庭子里大雪壓倒了孟宗竹,就像從砍掉的樹樁冒出很多樹芽,竹葉從雪中探出來。對著庭子,我繫上了還新嶄嶄的領帶。
「對,也不能老是這樣。」
我忽然對妻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從剛才我的舉動中,妻似乎覺察到了什麼。
「是啊,你還年輕。這條領帶我也挺喜歡的。」
「這?」
在匈牙利,舞者伊蕊娜也曾像妻這樣稱贊過這條領帶,那個多瑙河之夜,伊蕊娜執著我的手,教我匈牙利舞。我的腳尖學會了怎樣踩步。青春的林林總總如雪花片片,奔襲而來,但我胸有成竹,穩如泰山。該到自己上場了。先鋒參右衛門昨夜失利,接著是清江凱旋而歸,再下來就是我了。將要走向什麼樣的舞台不得而知,它可能是今天農會般的集會,或是強盜橫行的東京,也可能兩者都不是。橫流亂世的青春,正像現在眼前這大雪紛飛的場景。
下午走出家門,穿著長靴踏雪而行,感到少有的精神。到釋迦堂去的參道兩側,巨大的杉樹在雪中並排屹立。石階緩坡上有一處山門,左手邊的平原低窪如山谷,被白雪覆蓋著。我要見的,就是為這一片寬闊平原的村莊設計、推行、又商討危機對策,對包括土地及人的生活一切施號下令的大本營。他們和我毫無關係,我只要瞧見這些人健全意志的片鱗半爪就好。他們對我的期望大概是我的批評。無疑他們要失望了,而對我只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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