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8月《太陽出來之後》《金屬之聲/靜寂的鼓手》

Alfre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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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出來之後》 すばらしき世界 (2020)

之前看過兩部西川美和的作品,分別是《親愛的醫生》(2009)和《漫長的藉口》(2016)。做為是枝裕和的「弟子」,西川美和從寫作出身的文學影響,喜歡改編自小說原作,經常關注普通人的生命故事的紀錄片眼光,到關注人物細節的刻劃,這些特點都接近是枝裕和的風格。但她沒有特定情結的創作題材,政治性和女性眼光也沒特別突顯。

《太陽出來之後》特別讓我想到河瀨直美的《戀戀銅鑼燒》,一來兩部片故事都描寫邊緣人的生活中的喜悅與悲劇,二來故事的勵志、動人、煽情都很像是言情通俗劇。本片情節還描寫電視台的企劃人員採訪出獄男主角,讓電影的視角更類同於「關懷更生人」的角度,但電視節目企劃以失敗做收反而像是自我嘲諷。

西川美和當然如前作一般節制煽情的傾向,為故事填充了各式生活的細節,除了比較社會性的求職、工作、居住情境之外,也花了不少力氣在呈現角色的性格與感情,這應當是西川美和式人物肖像風格能夠發揮,並超越電視台視角之處。役所廣司的表演在此成為電影的中心,雖然有時不免感覺演員的氣場過盛,表演太強。

一些略顯失焦與渙散的細節,比如獨居時和吵鬧鄰居的喜鬧對決,到路見不評的暴力鬥毆,或是回鄉找以前的黑道老友,受招持的一夜春宵,隔天卻發現昔日黑道已然破落,加上過度使用的,主角偶爾會冒出坐牢時的應答和走路習慣。尤以作家男配角從在工作上想利用男主角,到後來把寫作的情感寄託在對方身上,兩人產生的「父子情」的情感軸線缺乏具體的說服力,反而是另一種廉價化的設計。

當然可以說電影描寫角色在努力社會化的過程中,必需被迫壓抑自身性格下所經歷的現實代價,呈現原始人性與社會對抗的普世樣貌,但最後轉到有些濫情的收尾除了挑起觀者的幾滴眼淚外,反而破壞了故事可能有的複雜性。

本片整體上仍然維持著西川美和不慍不火的風格,諸多細節看下來是舒服的,但我還是失望地覺得這有點像是幫人打工的電影。

(觀賞於2021/8/1)

《金屬之聲/靜寂的鼓手》Sound of Metal (2019)

之前讀到有豆瓣短評稱讚這部片很不像美國電影,但我看完卻相反地覺得非常的美國,可能他指的美國電影是指偏主流的好萊塢文藝片,我想的美國電影則是美國獨立製作。之前同為獨立製作的《夢想之地》有人批評故事是追逐美國夢的套路,我反而覺得是相反的。這樣看來對一部電影的評價好像也沒有什麼客觀的標準。

片名的「金屬」一方面是從主角玩類金屬樂的鼓手身份發想,到後來他失去聽力後費勁心力存錢動手術戴上植入式助聽器,以為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卻發現他聽到的聲音都成為充滿機械式雜訊的聲響。因失聰而人生驟變的情境下,電影描述了主角被迫和愛人分開而後又重聚的心路歷程,故事談的不是如何在困境中重拾生活,而是如何學會向過去告別,接受生命的無法回頭。(這或許就是美國價值與否的差別?)

電影描寫失去聽力與前後生活的差異,雖然在聲音上的技術處理很精彩,感覺卻不太著重一些故事上的細節,而是將生活樣態與聽力的喪失做為一種隱喻和象徵。所以原本吵雜的現場音樂場景,不斷巡演移動的漂流,和主角放不下其所稱為「家」的旅行拖車,都和之後聽障之家的「靜」、「固定」、「專注當下」成為鮮明的對比,這讓主角的旅程更像是心靈成長與宗教啟蒙。

現代醫學所提供的保證與失落,變成一種隱約地對資本主義(金錢可以搞定一切)、科技的批判與不信任,聽障人士雖必需借助電腦和剛失聰的主角溝通,但科技工具只是學會手語和唇語之前的過渡。聽障之家的主持人一方面要求主角學習接受安靜與專注當下,以求接受現在的自己,另一方面則以藥物成癮來批評主角對過去生活的執著,很難不把這觀點視為一種對當代美國生活的批判,但電影除了圖像式的二元對立外,並沒有真的深入去討論何以為此。

電影尾段主角來到巴黎找分別許久的女友,但女友已經走上新的人生道路,巴黎熱鬧的家庭派對,和派對上父女的合唱,動人的歌聲在主角聽來卻感傷地成為無法企及的噪音。特別請來 Mathieu Amalric 客串主角女友的父親,也像是提供一種法國的圖像,主角和派對的格格不入,都一再召喚他回去美國,回到聽障之家那種清教徒式的生活。女主角回歸家庭的迷途知返,也暗指主角和女友兩人過去4年的巡演生活是一種執迷,他們必需放下就此分別。

所以對我來說《金屬之聲》無關任何意義上的「金屬」或聲響,甚至也無關音樂或是聽障本身,它更像是一種前後斷裂的戲劇結構,召喚著告別、放下、拋棄、重新開始。最後主角拔掉助聽器,選擇不去聽這世界的聲音,對我來說這同時有積極的意義(接受自己),也是一種消極的選擇(背離過去)。

(觀賞於2021/8/5 Amazon Prime Video)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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