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背心

南灣水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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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巷碑銘]列維呼籲大眾捐款修輯聖母院,於其文末引用雨果小說《巴黎聖母院》中的名言,曰:「時間作則師,人民為工匠。」(Le temps est l'architecte, le peuple est le maçon.)他也許忘了,雨果還寫過一部《悲慘世界》(Les misérables)。他可聽到憤怒的人民在咆哮嗎?

馬克龍揚言五年內要重建一座更美麗的聖母院。心水清的人都明白,五年限期實為趕上二零一四年巴黎主辦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另一件講辭中沒挑明而大家又心裏有數的事,就是他借故貶損街頭示威者魯莽、冒進。國家需要齊心,偏偏有人煽動分裂。沒錯,含沙射影,無非讉責如火如𦯬至今的黃背心抗爭。

哲學家佛瑟爾(Michaël Fœssel)就於其文〈諷刺之德〉(Vertu d'ironie)中,提醒大家保存一份冷眼旁觀的銳智,忌跟車太貼,深陷輿論的泥淖。同一件事,教徒也許視之為天讉,俗世則關心錢財得失。他認為雙方均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正如他就在另一篇題為〈法國有錢做甚麼〉(What France Has Money For)的評論中,諷刺愛麗舍宮企圖利用一場大火去撲滅另一場大火,大家卻熟視無睹。一夜間,法國政府就從富豪處募得上億歐元,但鉅款卻不曾涓滴而下,澆熄街上群眾的怒火。既然有錢修復石頭,為何不先教百姓安居樂業呢?

哲學家施箂告(Jean-Louis Schlegel)則引述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 的著名講法,云真實(le réel)埋藏在字海與影林中。依他所見,傳媒報導以及滿天紛飛的意見掩蓋了事件的真實。那何謂聖母院大火的真實呢?他提到兩點。一點是這場大火揭露了法國社會內部的危機,即貧富不均釀成的階級對立。大火貌似舉國之哀,但幾乎不能動搖黃背心示威者的意志,似乎。另一點是輿情反映了文化(la culture)與信仰(le culte)脫勾。聖母院堂堂主教座堂,本基督教建築,但時人多視之為法國乃至歐洲文化的美麗結晶。用回施箂告的話,聖母院象徵住沒有基督的基督教,審美而非倫理的基督教。(D’une certaine manière, ce que l’incendie a manifesté, ce n’est pas la France ou l’Europe sans le christianisme, mais plutôt la présence continuée d’un christianisme français et européen sans le Christ, d’un christianisme esthétique plutôt qu’éthique, et surtout pas d’un christianisme de la foi, ou cultuel.)

專攻性別研究的西班牙哲學家普雷西亞多(Paul Preciado)就豪不客氣,直陳聖母院不必重建,任其荒廢就好。他認為巴黎大主教一派胡言,正當成千上萬無家可歸的人或露宿街上,或拒應城外時,還怎能相信灰燼中的聖母院即是眾人的家這種鬼話呢?那只是上帝及遊客的家罷了。

澳洲動物權益哲學家辛格(Peter Singer)就再次搬出效益原益(principle of utility),和你沙盤演算,看看重建聖母院值多少條人命。他認為即使由得聖母院荒廢,結果也不會動搖國本,鉅額捐款卻可用來改善民生。

「人命先於石頭!」(D'abord l'humain avant la pierre!),示威者不滿道。與此同時,卻有人形容黃背心抗爭若極權下的暴行。如德國哲學家斯洛特戴克(Peter Sloterdijk)就比附作希特拉(Adolf Hitler)欲焚毀巴黎之舉,呼號:「巴黎,已經燒夠了。」(à Paris, ç'a assez brûlé.)(待續)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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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灣水巷生哲學博士生,專長為意識哲學。有鑒追求靈性生活的香港人愈來愈多,惜坊間謬說流行,學院又鮮予重視,誠覺一憾。遂立志融會靈性與知性,助人探索精神世界之各處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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