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識與專門
[水巷碑銘]教育自管治階層解放後,辦學潮流便愈加偏向職業訓練,畢竟大眾最先需要的還是營生。適逢工業興盛,舉國也正渴求富專業知識的人才。而一八二八年的《耶魯報告》可謂制衡這股實用潮流的中流砥柱。
為重振博雅教育,《耶魯報告》申明學院的目標在「心靈的修養與裝備」(the discipline and the furniture of the mind)。修養,指擴闊其本領。裝備,指充實其知識。一主個人才華,一主集體智慧,唯有兼重並舉,方可成就周全的教育。目標既清,改革就有理可循。報告的要旨在一方面想保護古文之類傳統科目,以延續舊制,另一方面又納現代科學入其課程,以順應時變,不啻既返本又開新的聰明之舉。
響應《耶魯報告》,鮑登學院的帕卡德(Alpheus Packard)教授次年亦在期刊《北美評論》(North American Review)上發表一文,首次提出「通識教育」一語。當時他也無別意,僅想強調學生在投身專業以前,當先受過周全的教育,與傳統理念無異。唯往後此語不踁而走,愈來愈多人據一己偏好賦予新義,無怪乎博耶(Ernst Boyer)及列文(Arthur Levine)戲稱通識教育形同一間任意堆置雜物的空房。
芸芸諸說中,康納德那本題為《自由社會中的通識教育》的哈佛報告,或俗稱「紅皮書」,尤其值得重視。雖然他明白通識教育的理念延伸自博雅教育傳統,可謂大同小異,但礙於當時學界仍慣視博雅教育為貴族教育的代名詞,他認為冠名「通識教育」更有效免除偏見。在報告的導論,他就明言通識教育的理念本身並無新意,其突破在美國要推而廣之,普及大眾。他所欲考察者,即民主立憲的美國需要怎樣的教育。
民主的兩難,在一邊廂鼓勵個人的創意與競爭,另邊廂卻汲汲維護集體的凝聚與平等。調和這兩股互相頡頏的力量,也就成了通識教育的要務。康納德肯定如今大家都活在專門教育(special education)的時代,學生均仰賴專門知識來謀取生計。與此同時,有別於古典民主政體,美國的勞動與管治階層不再截然二分,人人都有平等參政的權利,故以往分屬兩系的課程必須共冶一爐。融會通識與專門,乃現代民主政體必須克服的難關。
正如《耶魯報告》旨在為學院教育奠基,《紅皮書》著力於為美國教育確立統一的理念。康納德枚舉了在美國先後流行的三大理念,即基督教、西方正典,以及現代民主,皆有可取之處。若能兼容並蓄,則保守傳統之餘,又收適應時變之效,將有助學生成就自由人的尊嚴及貫徹好公民的義務。而依他所見,歸根究柢,一切教育的目的無非在潤澤學生各自的人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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