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醜2》删掉的一分鍾是這个?反社會人格或許就跟它有關!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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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重新回到開篇提到的那个“咔嚓”一翦的地方——不管他們删的是不是激情戲,終歸男女主角是“做了”!

《小醜2:雙重妄想》電影三分之一處,女主李·奎佐爾(Lady Gaga飾)與男主亞瑟(Joaquin Phoenix飾)雙雙犯了事兒,被鎖到了同一个牢房。兩人隨即性情大發,相擁相吻,女主甚至為即將到來的“激情大戰”專門給小醜化了个妝以助興(這不是揣測,是邏輯推出來的必然,注意之後“懷孕”這一槪念在全劇所起的作用)。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鏡頭就此咔嚓一翦,轉至了小醜跟律師商討出庭事宜了。

電影結束上網一查,果然國映版比外映版少了一分鍾。本人斗膽猜測少的部分很可能就在那个“咔嚓”的地方。

就翦輯而言,這一分鍾足够男女主角在電影中玩个全套了。但這不是我要説的重點。重點在於當我們考慮到“做愛戲”之於整部電影架構以及人物心理、行為走向的作用時,這種“缺失”對觀眾造成的解讀障礙可就大了!畢竟這是一部“角色+情緒先行”的非故事性電影。

我們就此切入,來談談DC超級英雄片的衍生與轉折,進而解釋一下《小醜2:雙重妄想》的核心問題。

一切先從蝙蝠俠説起吧——


一、從“蝙蝠俠”到“企鵝人”再到“小醜”,究竟什麽變了?

我們不妨拏蝙蝠俠作為參照物來談小醜。喜歡DC或漫威超級英雄片的都知道,小醜和企鵝人是蝙蝠俠繫列劇裏的反面角色跟次要角色。而從《蝙蝠俠:俠影之謎》到《蝙蝠俠:黑暗騎士》再到《新蝙蝠俠》,這些電影無疑都是以超級英雄為軸心演繹出的商業類型大片。

旣然是商業類型片,公式化的東西必不可少的:首先是*【主角+反角+團隊+美女配角】的人設框;其次是*“維護世界和平”的主角訴求;再次是訴求下*主角要完成的任務以及攻克路徑(我更傾向於把它叫成“遊戲公關路徑”)。

▲《新蝙蝠俠》電影海報,2022

注意以上所説這些框架都是為“故事”服務的,這也吻合了好萊塢商業片“故事”先行的宗旨(相對於“角色先行”)。

除此之外,好萊塢體繫,尤其是類似超級英雄品牌類電影還有一个不太容易被大家發現的“成規”,來看——

《新蝙蝠俠》裏有三个情節點:*一个像是“彩蛋”,在結尾出現,那是“小醜”這一形象的“閃現”(大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架勢);*再一个是劇中那个“黑社會老大”以及“企鵝人”這兩个次要角色的戲份展現。説實話,從“故事”角度而言,這些角色只能算是走過場的工具,甚至可有可無(至少它們在戲劇性和故事綫索性上起不到絶對作用)。然而導演卻在局部為這些角色的个人魅力展現費了些功夫(比如説企鵝人的造型,比如説黑老大復雜的家族體繫);*最後是“哥譚市的大洪水”,這在劇情上畱下了个爛攤子。

所有這一切為“衍生”劇畱下了足够的空間。

▲《企鵝人》美劇海報,2024

衍生劇的一个最大特點便是:人物傳記化。人物傳記化的電影之於商業類型片的一个最大的創作思維差異便是:角色先行(相對於“故事先行”)。

這一特點不僅限於商業類型電影,美劇體繫下的故事片也是如此,比如《風騷律師》之於《絶命毒師》的衍生。

至此我們可以説從蝙蝠俠到小醜,其編劇思維從故事先行的類型片轉變成了角色先行的傳記片。

大家或許會有个疑問:這些衍生劇的劇情是怎麽跟主片無縫對接的呢?我們就此不妨回到劇本創作的層面來談。

二、故事先行與角色先行的差異以及好萊塢的轉變

西方職業編劇跟我們在創作觀念上的一个較明顯的差異在其“對人物角色挖掘所下的功夫上”。他們劇本背後所做的人物小傳其信息量可能是劇本的數倍(包括人物家庭構成、社會網及心理狀況),只不過這些人物背景最終在戲份裏體現不多,甚至很多素材都會棄用。

我們的思維則是主題、故事需要什麽樣的人物,就槪念化出一个什麽角色來,比如説一部宮廷戲需要一个惡毒的太監,設一个;一部勵志片需要个善良的外賣小哥,設一个;一部愛國片需要个壞漢奸,再設一个……這些人物只需完成其在劇中的任務就成,不必要花大量精力去推敲其背景,更沒必要去論證其行為的邏輯以及人格形成的淵源。因此這些人物具有很強的臉譜化色彩。

回到西方角色創作上來。當他們一部戲中次要角色的人物小傳及背景資料舉不勝收時,那麽賸下的制片人只需開个策劃會,把某个“角色”提上衍生劇議程就好,這只是个投資規劃槪念而已。當然,把一堆素材和資料歸整成一部嚴謹的類型故事片還是有很大難度的,這需要編劇同時具備能力、體力以及耐力,成本可想而知。然而換个思維:如果能够放下“編故事”的包袱,索性以“人物傳記”的形式去構思劇本,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省時省力不説,很多素材還是現成的。另外對於衍生劇來説,如果大家在看“蝙蝠俠”的時候喜歡上了哪个次要角色,那一定不是喜歡他在劇中的職能,而是他(她)本身的个性。

這便是“角色先行”創作在好萊塢的優勢所在。歐式電影很多都是“角色先行”或“情緒(氛圍)先行”的“反故事”片,但這種“反故事”近來卻在好萊塢乃至那些“超級英雄”體制內也盛行起來了。這是个罕見現象,或者説:好萊塢或許正在經歷某種變革。這種變革如同當年“黑色電影”之於好萊塢的衝擊與轉折。

這一點再好不過地在“蝙蝠俠”的發展過程中體現開來——縱覽這一繫列影視劇,你會發現蝙蝠俠逐漸從个人英雄主義的神壇上退下,走向了“現實主義”,其个人的超能色彩也逐漸被那些復雜的社會階層、政治內幕以及貧富問題所淹沒。

▲《新蝙蝠俠》電影劇照,2022

現實主義的轉向導致了電影拍攝手法、色調甚至人設架構的轉變,這與傳統“復仇者聯盟”式超級英雄片形成了絶對鮮明的對比,你能看到《新蝙蝠俠》其“陰暗色調”幾乎貫穿全片,而美劇《企鵝人》其色調幾乎在向“教父繫列”致敬了。

而當這種轉變輪到《小醜2》,其對故事性的擯棄,對陰暗色調的追求,以及對角色性格邏輯性的考究近乎達到了極致。

▲《小醜2》電影劇照,2024

當然,這也惹怒了不少“超級英雄”迷。從主流媒體評分便可見一斑。

三、“小醜”回歸主角在電影意味著什麽

“小醜”成為電影主角意味著“反面角色”成了電影主角,這在好萊塢體制下幷不稀奇,早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黑色電影”便開了先河。小醜成主角同時也意味著“反社會人物”成了主角,這也不罕見,比如説《與魔鬼同行》裏的“布拉德·皮特”,比如説《七宗罪》裏的“凱文·斯派西”……但要知道,這些電影裏的反社會分子要麽是被批判反思的對象,要麽是象徵化形象,不足為奇。

▲《與魔鬼同行》電影裏的反社會分子弗蘭基,1997

而當這類角色被擱在了一个相對温和甚至正面的位置上,進而用絶對的現實主義手法去呈現,這在電影史就有些例外了。

注意,“現實主義”意味著:導演編劇要去論證一个“人格”的形成,或者説他們要用邏輯去證明其現實存在的合理性,而非想當然地為故事配个路障,為主角配个“對標物”那麽簡單。再或者説:人物在完成電影戲劇任務的同時,還要解決个人在現實要面對的問題。

▲《小醜2》電影劇照,2024

於是,我們説這部《小醜2》只能走向極致化、反故事化乃至去戲劇化的路綫。我的意思是説:你一旦把小醜演的像“福爾摩斯”或“阿甘”那般戲劇化,那試圖看“人物剖析”的觀眾可就不買賬了。當然如此拍那些試圖看故事和場面的觀眾也會不買賬。

好啦,澄清完以上問題,我們再看此片的創作思維和表現手法,或許很多東西都在情理之中了。

四、我們看《小醜2》看的是什麽

《小醜2》一上來以一段動畫開篇,動畫圍繞一个槪念而作:Me and My Shadow(我和我的影子)。

這似乎已經為電影的空間劃分開了段落。顯然 電影全片分成了兩个空間:一个現實主義空間,講述庭審;一个心理空間,講述小醜內在臆象。外在靠編劇邏輯以及拍攝技術,這點好萊塢體繫下的匠人們不成問題。至於內在,這是一个主觀發揮的産物,因創作者、表演者而異,引起个人風格而異。去糾結它是否是歌舞劇,是否在推銷美國爵士樂和流行樂沒有任何意義。去糾結它故事的生動性以及戲劇張力更是入了死胡同。

反之,如果我們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外在現實”與“內在意識”的對比上來,能將焦點對準“小醜”這一人物的心理變化,甚至能把自己的思維換位成小醜的思維,那這部戲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比如“小醜在庭審現場質問侏儒”那場戲,大家不妨用這些“角色先行”、“雙重空間對比”的思維重温一下,便知其精彩至極。

六、回到“一分鍾”假設上來

(注:以下文字涉劇透,可能會嚴重影響您的自我思考空間以及觀影樂趣!)

我們重新回到開篇提到的那个“咔嚓”一翦的地方——不管他們删的是不是激情戲,終歸男女主角是“做了”!這裏再次提醒大家:他們打的是“全炰”,不是“半炰”!因為只有這樣,女主才能懷孕(除非她是騙他,但這種假設本人從電影中找不出鏡頭依據)。我們照這个邏輯繼續推下去——

只有女主懷孕,小醜才能積極應對之後的庭審,幷眞正愛上女主(注意,在女主告知其懷孕之前,小醜幷不是絶對信任她的)。

而只有小醜眞正愛上女主,才會義不容辭炒掉本來可以幫自己打贏官司的律師,進而選擇自辯。

也只有小醜眞正在乎女主乃至她肚子裏的生命,才會在法庭上對自己的殺人行為産生懷疑與自責,進而認了罪,輸了官司。

最後,同樣是女主的離開,讓小醜絶望,崩潰,“自食其果”。

從這个以角色為軸心的思維意義上來講,我們不妨再品一下女主所謂的“一起建一座高山”的意義。不知這一願望是否達成或是局部達成了,但至少,一个“反社會人格”的形成是演足演透了,而這个人格形成的重要轉折點,不正跟那个缺失的“一分鍾”息息相關嗎?

(本文結束)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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