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588《史記》卷四十二〈鄭世家〉05:我祖先給我蘭花,要我跟你同房!?

鱷魚把拔
·
·
IPFS
·
我祖先給我蘭花,要我跟你同房!?

──────────原文──────────

厲公突後元年,齊桓公始霸。

五年,燕、衞與周惠王弟穨伐王,王出奔温,立弟穨爲王。六年,惠王告急鄭,厲公發兵撃周王子穨,弗勝,於是與周惠王歸,王居于櫟。七年春,鄭厲公與虢叔襲殺王子穨而入惠王于周。

秋,厲公卒,子文公踕立。厲公初立四歳,亡居櫟,居櫟十七歳,復入,立七歳,與亡凡二十八年。

二十四年,文公之賤妾曰燕姞,夢天與之蘭,曰:「余爲伯鯈。余,爾祖也。以是爲而子,蘭有國香。」以夢告文公,文公幸之,而予之草蘭爲符。遂生子,名曰蘭。

三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文公弗禮。文公弟叔詹曰:「重耳賢,且又同姓,窮而過君,不可無禮。」文公曰:「諸侯亡公子過者多矣,安能盡禮之!」詹曰:「君如弗禮,遂殺之;弗殺,使卽反國,爲鄭憂矣。」文公弗聽。

三十七年春,晉公子重耳反國,立,是爲文公。秋,鄭入滑,滑聽命,已而反與衞,於是鄭伐滑。周襄王使伯服請滑。鄭文公怨惠王之亡在櫟,而文公父厲公入之,而惠王不賜厲公爵祿,又怨襄王之與衞滑,故不聽襄王請而囚伯服。王怒,與翟人伐鄭,弗克。冬,翟攻伐襄王,襄王出奔鄭,鄭文公居王于氾。三十八年,晉文公入襄王成周。

──────────翻譯──────────

鄭厲公「突」復位後的第一年,「齊桓公」開始稱霸。

鄭厲公復位後的第五年,燕國、衛國與周惠王的弟弟「頹」一起討伐周惠王,周惠王逃到「溫國」,周王的弟弟「頹」即位為周王。

隔年,也就是鄭厲公復位後的第六年,周惠王向鄭國告急,鄭厲公率軍攻打周王子「頹」,沒有取勝,於是周厲公與周惠王一起撤回鄭國,周惠王住在「櫟邑」。

又過了一年,也就是鄭厲公復位後的第七年春天,鄭厲公與「虢叔」共同襲擊殺死了王子「頹」,護送周惠王返回到周王室。

這年秋季,鄭厲公去世,由兒子「鄭文公」「踕」即位。鄭厲公最初即位四年,就逃亡到「櫟邑」居住,在櫟邑住了十七年,又返回國都,在位七年,加上逃亡的時間,一共二十八年。

鄭文公在位第十七年,齊桓公率軍打敗蔡國,接著討伐楚國,一直打到「召陵」。

鄭文公在位第二十四年,文公有個低賤的小妾名叫「燕姞【音吉】」,夢見上天給她一株蘭草,說:

「我是『伯鯈【音仇,伯鯈,黃帝的後裔,南燕國的始祖】』。我是你的祖先。用這株蘭草做你的兒子,蘭草有濃烈的國香氣味。」

「燕姞」把此夢報告給鄭文公,文公便與她同房了。並送她一株蘭草作為憑證。燕姞於是生下兒子,取名為「蘭」。

鄭文公在位第三十六年,晉國公子「重耳」經過鄭國,鄭文公沒有以禮相待。

鄭文公的弟弟「叔詹」說:「重耳賢德,而且又與我們同姓,在窮困的時候拜訪您,不可以對他無禮。」

鄭文公說:「諸侯中逃亡的公子經過這裡的有很多,怎麼能夠都以禮相待呢!」

叔詹說:「您如果不以禮待他,就得將他殺死,不殺死他,假使他回國,就是鄭國的憂患了。」鄭文公沒有聽取。

鄭文公在位第三十七年的春天,晉國公子「重耳」返回晉國,即位,這就是「晉文公」。這年秋季,鄭國攻入「滑國」,滑國聽從鄭國的命令,不久,滑國背離鄭國又親附衛國,於是鄭國討伐滑國。「周襄王」派「伯服」去位滑國說情,鄭文公怨恨「周惠王」當年曾逃到「櫟邑」,是鄭文公的父親「鄭厲公」護送周惠王回國復位的,但周惠王卻沒有賞賜給鄭厲公爵位俸祿,鄭文公又怨恨周襄王支持衛國、滑國,所以鄭文公不聽從周襄王為滑國的說情,反而囚禁了「伯服」。周襄王惱怒,便與「翟國」人一起討伐鄭國,沒有獲勝。這年冬季,翟國攻打周襄王,周襄王奔逃到鄭國,鄭文公讓周襄王居住在「汜邑」。

隔年,也就是鄭文公在位第三十八年,晉文公送周襄王回到「成周【也就是當時的雒邑】」。

─────────解說與心得─────────

在前幾段內容裡,鄭國國君就在鄭莊公的四個兒子中不斷輪換。其中大哥鄭昭公後來被臣下所弒、三弟「子亹」被跟他早有仇的齊襄公所殺、小弟「鄭子」在位最久,但仍被大臣所弒。最終,由鄭莊公的二子,一度長年躲避在邊境的「鄭厲公」重新執政。

第二次執政的鄭厲公,剛好處在春秋時代的第一位霸主──「齊桓公」崛起之時,此時的周王室也爆發內亂下,鄭厲公經過幾年的努力,立下了幫助周天子奪回政權之功。不過,周天子並沒有對鄭國的功勞進行表揚,可能是周天子認為自己有難,諸侯來救,本就是天經地義,何必封賞?又或者是周天子的地位已沒落,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有東西可以獎勵?抑或是鄭厲公本人也在事情結束後的幾個月病逝,所以沒有機會給予獎勵?總之,曾經幫周天子回國的鄭國,後來似乎對天子沒有給予獎勵一事耿耿於懷。

另一方面,新上任的鄭文公在位時間比先前四位國君的在位時間總和還長,可見經過一番波折後,鄭國局勢終於恢復穩定了。

在這幾段史料中,司馬遷提到了三件關於鄭文公的事情:

其一,又是關於「夢境」的部分。在讀《史記》五百多天來,已經讀到不少關於「夢境」的篇章,這些夢幾乎都帶有「政治」色彩。由於夢境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是難以證明的,因此這些到底是真的夢見?還是純屬捏造?抑或是事後再反過來虛構?我們也只能透過一些蛛絲馬跡進行推測了。但無論如何,史書中所有的「夢」一定都有特別的目的,絕對不會只是單純的夢而已。

在這段同時也出現在《左傳》的紀錄裡,一位身分低賤的妾說自己夢見祖先給她蘭草,並預示她未來會生下跟蘭草一樣的兒子時,讓我覺得有點可疑。

疑點一:為何一個身分低賤的妾會知道自己的祖先?在過去,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項權利的。從這位賤妾知道自己的祖先來看,她應該身分大有來頭吧!?她夢見的「伯鯈」是黃帝的後裔,「南燕國」的始祖。為何稱為南燕國?這是因為相對於東北方的燕國的緣故。換言之,東北方的那個可以稱為「北燕國」。為何後來不再分為南、北燕國?一定是因為南燕國早已滅亡的緣故。再加上這個賤妾名為「燕姞」,可見她應該是南燕國的成員,才會知道並夢見自己的祖先。

因此,我推論這位賤妾應該是被滅亡的南燕國遺民,想透過這種方式來提高自己的地位。

疑點二:如果鄭文公因此與燕姞同房後,生下一女的話,這個夢境不就是假的了?!如果真的是先出現夢境,再同房生下子嗣的話,成功率僅有百分之五十而已。到底是燕姞運氣不錯,她真的賭對了?還是先生下兒子,後來為了讓兒子繼位而捏造的夢境呢?

關於這點,我們只能繼續在往下看,或許才能掌握更多證據吧!總之,有夢境加持下,我想這位公子「蘭」應該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鄭國國君吧!

其次,鄭文公遇到一個小問題,那就是晉國公子重耳路過,到底該不該以禮相待呢?以事後諸葛的角度來看,當然一定要好好款待這位日後的霸主「晉文公」才對。但當時的鄭文公怎麼會知道眼前的落魄公子會是日後的霸主呢?再加上路過的各國公子那麼多的情況下,到底該禮遇哪一位呢?還是乾脆都不理他們比較好呢?從鄭文公的角度來想,他沒有禮遇公子重耳,也沒有殺掉他,似乎也滿合理的。畢竟真要一視同仁的禮遇的話,還真的禮遇不完。如果全都殺掉,不就會得罪許多國家嗎

?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下,不去理會這群各國的流亡公子似乎也滿合理的。如果要藉此批評鄭文公沒看清楚眼前的是日後的霸主「晉文公」,似乎就太苛責了。

最後,則是鄭國又一次地與周天子發生爭執了。同樣的,這兩次都是因為鄭國對周天子的態度不佳,導致周天子親率他國軍隊來前來討伐鄭國。不同的是,這次沒有獲勝的周天子,還遭到同陣營的國家襲擊,只好窩囊地投奔本想討伐的鄭國裡。看來,周天子的地位一定會因此每下愈況的。

那麼,明明被周天子討伐,後來反而還收留周天子的鄭國,接下來會被怎麼處理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收穫。

CC BY-NC-ND 4.0

Like my work? Don't forget to support and clap, let me know that you are with me on the road of creation. Keep this enthusiasm 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