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二季（7）：那兩個畫面

「請寫出一個代表家鄉，讓你感慨萬千的地方或場景。」

因為我沒有一個可以正式稱為故鄉的地方，今天的寫作方向提示讓我陷入了回想。

感慨萬千的地方，沒有。感慨萬千的場景，有。

我閉上眼睛用力想的話，總能「看見」兩個地方，畫面清晰得如同照片或電影里劇照。英文里有 mind’s eye的說法，類似漢語說的「腦海」，指想象的場景。我更願意把這個詞直譯作「腦眼」——很多東西，閉上眼也能看見，只有閉上眼才能看見。

（此時心中忽然跳出一串音樂，歌詞好像在唱「閉上眼，看不看得見；哦，閉上眼，只要你想～」）

沒有這首歌啦，是我臆想的，但剛才真的在我耳中回響。

我總能「看見」媽媽第一次帶我從老家去部隊看爸爸，中途轉車，慢車換快車，大風大雪，飢寒交迫，但人生地不熟的那麼大一個火車站，怎麼辦？她在站台過道縮在一個角落抱著三歲的我坐了一整夜，不敢吃喝，怕要上廁所，不敢走開，怕錯過不知何時開來的那趟火車。

也許是她跟我講過了太多遍了吧，這個畫面一直定格在這一刻，那個火車站過道的角落。我看不清媽媽臉上的表情，因為我被緊緊裹在她懷裡睡著了。過會兒醒來哭鬧幾下，冷，餓。她再把我抱緊，把小棉被掖好。

第二幅畫面里爺爺、爸爸、二叔和我，圍坐在老家的院子里，一個蟬鳴蛙叫的夏夜。爺爺在用楊樹條編一個小籮筐，給我的，用來摘果子、採樹葉。二叔是中學教員，文質彬彬的一個農民。他正給我出語文改錯題考我，說的是「光禿禿的山上長著綠油油的樹」，我說「光禿禿和綠油油矛盾了」。

第一幅畫面總是很冷，第二幅很熱。這兩個畫面慢慢淡去後，總是跳出另外幾段相關的往事，自動蒙太奇合成一幅人物更多的畫面，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就睜開眼，回到了現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