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观的博弈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我妈妈算得上是一个资格的“杠精”了。但我也理解，妈妈作为妈妈的时候，总是儿女成长路上泼冷水第一人或前三甲，总是儿女长大后依旧的泼冷水专业户。在所有能准确抓住你弱点的人当中，妈妈的讽刺总是表现优秀、发挥稳定。在我未成年时，她总能一招将我激怒；而等我离家上学，开始和她有着一定距离的时候，她的讽刺让我学会闭嘴并扶额承受......

我和我妈的相处总表现出一种莫名的竞争——我们总是不放弃对彼此的在乎，却也不愿意因为这种在乎而完全向对方妥协。

举个例子，妈妈为了让我迎合她早睡早起的习惯，不会对我白天的生活过于指手画脚；我为了让她放心地支持我的决定，会把我的思路一步步讲给她听，即使有时候，有的地方根本经不起推敲，甚至不能说服我自己。这一些微小的“博弈”，我意识到的它们时候总会觉得很好笑。有时妈妈的语气不容置疑，有时她却意识到自己过于“专制”，所以故意转移话题——比如像是在假期叫我起床的时候。

这个假期刚回家的那几天，成都总是很早就开始热，天也亮的早，妈妈自然是很早很早就醒了，几乎与晨鸟同步（无论是什么鸟，起得早就都叫晨鸟好了）。然后她一定会做好早饭、一定会把我叫起来。那天也是同样的理由，她抠我的脚心，我在床上哀嚎，然后她满意地回到饭桌上吃得很香。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沉默的咀嚼声）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声音从饭厅传来）：你快起来。这泡菜好吃。

我：……

既然已经醒了，我只得起床，一脸怨气。

妈妈：你瞪我干嘛，我还有错吗，你不早点儿出门小心中暑！谁照顾谁啊！你看我那么忙……

我：我在广东都没中暑，回来还能中暑了？！我晚上也很忙啊（忙着玩儿手机），早上就不该忙了！

妈妈：这泡菜是不是特别好吃？

我：这不关泡菜的事！！！

类似这样的方式，话题总是很轻易被转移，也代表着妈妈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那就是并不理睬我给的理由；或者是我的胜利，毕竟妈妈也不知道如何杠下去了！

我记得我写过了妈妈的强迫症，她怀着她那些强迫症，无法控制地对我要求严格。我虽然有时厌烦，但是看见她对此也面露愧色，内心也就舒坦很多。我现在处于人生的一个新的阶段，那就是我要开始人生第一份工作了，还固执地选择了家以外的城市，为此我跟父母解释了很多。

其实越解释，我的心里也越是左右摇摆。除了上大学，我每次“出走”其实都将自己狠心地踢到了舒适圈以外，不见得获得了真正的快乐。作为一个心理很内向又很脆弱的人，我好像是在跟自己博弈。由此想到，父母每每尊重了我的选择，他们的心里或许也经过了一次博弈——我的一面事业心和一面脆弱，妈妈的一面担心，一面想让我按自己的方式去选择生活的愿望。我想，没有父母会真的想和孩子斗吧，其实就是在和自己打架而已。

临出发前一天，妈妈安慰我。

妈妈：你工作了就不好吃饭咯。

我：方便呀，有外卖，可以自己蒸自己煮，我这一年工作就不炒菜了。

妈妈：对，蒸吧，简单。还可以煮粥、买好一点的饺子。

我：恩对。但是外卖也不好吃啊，一个人还是挺难的吧。

妈妈：还是有那么多人都是一个人在外，反正你去待的时间也不长。

……

临出发前一晚，她又开始担心。

妈妈：明天的飞机那么早，早餐吃什么？

……

妈妈：明天到了以后你那么累，午饭怎么吃？

……

我想，我有这么多值得她操心的事，但是她总是在操心吃饭和安全。总有人说父母的爱是湿湿的棉袄，虽然很暖但也很重，但那时要离家的我，宁愿它偶尔很重也不想脱下来。

不过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我妈和我爸两个人的博弈……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爸爸比我和妈妈晚了几分钟到家。他敲门的时候，我和妈妈分别在沙发上和卧室里，听见敲门声时妈妈已经在往门口走了，但我爸持续地高频地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妈开门以后吼他说：“你以为别人都站在门背后等你来敲啊！不能敲一下等一等吗！”

爸爸（停顿了一下）：“要保持频率，一直敲。”

妈妈（抢拍）：“保持个鬼！”

爸爸在沙发上躺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妈妈使唤下楼倒垃圾，他出门以后妈妈开始刷牙。但是才刷了不到半分钟，她就跑去站在门口，打开猫眼往外看，一边看还一边刷牙。

我：“妈妈你站那儿干嘛？”

我妈：“我在等你老汉儿等会儿上来，敲第一下的时候我就把门开开，我吓死他！！”

我在沙发上大笑——爱让我们彼此牵挂、束手束脚，而烦却让我们解放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