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恶论+5:苦行僧快感

番茄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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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虐式学习没法提高知识水平,就像拿鞭子抽自己不能预防黑死病!就像你把1x1做一万遍,也没法得出2!

0、预览

  1. 讨好上帝:教徒们通过让自己受苦来讨好神灵

  2. 自我感动:超我对本我的奖赏,我评判我,形成闭环

  3. 逃避现实:很多学生努力学习本质上只是一种表演

1、讨好上帝

苦行僧在很多宗教里都很常见,总体来说指的就是通过遏制自身的欲望、是自己受苦来修行。

比如东正教的圣愚、恪守戒律的大乘佛教僧人、长跪的藏传佛教喇嘛、苦修方式多样的印度教徒、伊斯兰教苏菲派的旋转舞、儒教的“克己复礼”......

其中,我挑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来分析:

在中世纪末期,黑死病席卷了全欧洲,杀死了近1/3的欧洲人口;

当时的欧洲人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疾病,根本无法治疗而且死相极惨。

所以当时以天主教徒为主的欧洲人认为这是上帝的惩罚;而为了逃避这种可怕的惩罚,很多天主教徒搞出了以下操作:

1348-1349年,一群人浩浩荡荡从意大利半岛出发,所到之处遍及西欧各片土地。他们赤脚而行,一边任由带钉长鞭抽打肉身,一边痛哭流涕陈述罪孽,祷告神意祈求原谅。身上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沿途皆可见斑斑血迹。这群人被冠之以“鞭笞者”之名。[1]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看,这种行为非但不可能预防黑死病,反而还会大大增加感染的风险,反作用了属于是。

但是这些人的逻辑却并不难理解:既然黑死病是上帝降下的责罚,那我先自己惩罚自己、用这种方式表达忏悔,说不定上帝见我如此心诚,就不会再用黑死病惩罚我了嘛。

不仅是基督教,著名的印度教种姓制度也是这个逻辑:我这辈子受苦受难、当牛做马,那是因为我上辈子作恶了;只要我这辈子受足够多的苦来赎罪,下辈子就能享福。

总的来说,这些吃苦哲学的逻辑核心都是一样的:讨好上帝(或者叫其他的什么神)。

而我之前在《论道德》系列中说过,上帝的本质是超级主体(见《论道德·下:超级主体》);

在这个超级主体的审视下,每一个人反而就成了祂的客体。

我在《论道德·上》中提出了一个主体与客体的特征:主体会根据客体是否满足其在某一单一标准下的利益,而对客体进行评判。

而上帝(根据基督徒们的定义)会根据信徒们的忏悔真诚度来对信徒们进行评判:较真诚的就原谅甚至奖励、不够真诚的就责罚。这确实符合主体和客体的关系。

然而,作为现代人,我们知道上帝是不存在的、是人幻想出来的;

那么既然这个关系里的主体根本是不存在的,又何谈主体对客体的评判呢?这不就矛盾了吗?

2、自我感动

在《论道德·下:超级主体》中我说,超级主体的是全社会的个人,也就是“小主体”们加起来形成的一个大主体。

与之相比下,每一个小主体就成为了受超级主体评判的客体。

但是客体每天都要进行成千上万次利益抉择,总不能每个人每次做出一个小小的行为,就要把全社会剩下的人都拉过来评判吧?

所以为了降本增效,人类社会最终筛选出了一套机制: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把超级主体的意志,也就是道德,灌输给每一个人。

最终,道德将在每个人心目中形成一个不可逾越的神圣雷池,这套新的行为标准将对人们原始的、自然的行为标准用暴力进行压制、迫使人们遵守道德行事,以维持假集体的运转(见《论道德·下:超级主体》)

而这个道德的、神圣的准则被称为超我,而原始的、自然的准则被称为本我。超我压制本我的过程被称为规训。

而此时我们意识到,这个超我并没有实体,它只是存在在人们脑海中的一个概念而已。

虽然人还是一个人,但这个人的精神却分裂成了两个:其中的一个我是高高在上主体,而另一个我则是被俯视的客体。

也就是说,人自己把自己客体化了:本我不停地去讨好超我、在超我利益的单一标准上攀爬。

此时我们再回到性恶论的基本概念:人们做出任何一个行为,要么出于得利、要么能止损。

而人之所以会愿意把自己客体化,一定也是因为能够得利或者止损。

而这种得利/止损是如何体现的呢?就是通过情绪,或者说恐惧(见《论死亡2:死亡恐惧与情绪》)。

人们为什么最初会选择将超我植入到自己的脑海中?这是因为人们害怕被集体排挤、孤立(见《论道德·下3: 超级主体》),怕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

回到基督教的例子。为什么鞭笞者要讨好上帝?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得黑死病、害怕生存受威胁。

为什么很多人非常恪守道德?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害怕生存受威胁。

他们以为自己只要遵守道德,就一定能够得到超我的赞赏。

主体是我,客体还是我;我讨好我,然后我再赞赏我,这不就是自我感动吗?闭环了属于是。

所以,他们虽然肉体上是禁欲的、吃苦的,但一想到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他们的精神上一下就高潮了。我将这称为“苦行僧快感”。

既然是在讨好主体,那么就会有在主体的单一标准下向上攀爬的心理。

因此“苦行僧”们往往还有种优越感。他们虽然得不到什么物质的东西,但是可以获得一种道德上高人一等的快感,和我在《现代心理学的困境》中提到的好学生看不起差生是一个原理。本质上还是利己。

例如当年三从四德和女德入脑的自愿守贞的女人、年纪轻轻自愿为丈夫死后守节的女人,能获得的道德上高人一等的快感;村里的人也会追捧她,她见到别的“不守妇道”的女人也可以上去骂对方一顿。

我们再举个经典例子:素食主义。

素食主义者宣称,吃素是道德的,因为吃肉会杀死动物,杀生是不好的。

他们这个逻辑自己把自己就打倒了。动物的生命是生命,植物的生命就不是了吗?素食主义者认为动物的生命和人的生命平等,但却觉得植物的生命比动物的低贱吗?

如果素食主义者真的是大善人,那么他们就该研究一下怎么光合作用。

这就是典型的自我感动。他们脑海中的超我说,杀生是不好的;然后他们就克制自己的本我(别忘了,人类可是掠食动物)来去讨好超我。

他们想:“我不吃肉,也不让别人吃肉,拯救了多少小动物,我可真是个大善人!”但他们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小动物吗?并不是,他们首先是为了让自己感到爽,是为了讨好超级主体、来让自己更好地生存!

因为一个善人,或者说一个老实人,更容易被社会所接纳(见《性恶论的存在基础》)。

而且他们这样做,就站上了道德高地,可以居高临下地道德绑架别人,这无疑给自己上了一层buff。

但当然了,这里声明一下,我不是反对素食行为,我只反对素食主义。

如果一个人只是自己想吃素食,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因为这是个人主义;而如果那个人用各种手段去规训、强迫别人也吃素,那这就是集体主义,而我坚决反对集体主义。

3、逃避现实

老实人、弱者是最喜欢自我感动的一群人。

为什么?因为自我感动的逻辑太直白、太简单了。

比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吃苦以后就不用吃苦”,“这辈子吃苦,下辈子就享福”,“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成功”……这些“只要xx就一定能xx”,“只有xx才能xx”的人生论调都遵循寻一个逻辑:机械因果论。

比如在小镇做题家们的脑中,只要努力,只要通过熬夜等一系列自虐手段让自己全身心扑在刷题上,他们就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辉煌人生。这无疑是一种苦行僧快感。

首先这个理论就是错的。这个我在《自虐和自律的区别》和《现在吃苦=以后享福的底层逻辑:机械因果论》都详细论证过。

我们来看一个现实例子:毛坦厂中学,亚洲最大的应试产业基地。

毛坦厂中学的学生堪称苦行僧中的苦行僧,没有任何娱乐、不能上网、不能谈恋爱、不能玩耍、不能搞不考的体育,生活在封闭的山区,每天基本都把睡眠时间压缩到极限、熬夜到1、2点,剩下所有时间都在学习。

那么,毛坦厂的教学效果到底如何呢?

总结下来就是:每年几乎北大清华一个没有,浙大三本几乎绝迹,985都很少,211算很牛逼,二本算主流,三本占大多数的水平。

当我看到这个事实时,我和你们一样震惊:他们都这么刻苦了,为什么结果还这么差?

但很抱歉,他们的学习方法从根本上就是错的、甚至是反人类的。如果这样的学习方式就能够得到好成绩,这只会把人类文明摧残在苦行僧快感的深渊中。

那他们具体错在哪了?

毛坦厂的学生拼努力是对的,但问题在于,绝大部分人的拼努力,都是在拼一种努力的表现

比如每天熬夜一点、两点,这沦为了一种形式主义。

但是这种表面的努力恰恰证明了一种懒惰,不去努力思考自己学习系统的现状、漏洞、潜力,不去分析自己的优势与劣势,不去搭建自己的系统与框架,而只是麻木地跟随大多数人走上了一条自认为是天经地义的道路。[2]

比如,高中么,就是要刷多少道题,要每天熬夜到几点,要有那么几次痛苦到崩溃边缘的经历,你没有做到,说明你没努力,你失败是活该。你做到了,那你就获得了一种鸡汤似的自我满足和陶醉,既感动了自己,又落下一个好名声,即便失败,别人也会说:那孩子没啥可说的,确实是尽力了,只是运气差了点/家庭环境差了点/脑子差了点。[2]

看懂了吗,这些学生每天把自己搞到崩溃,本质上是一种表演!

这种表演的本质,是要给自己脱罪:我没考上好大学并不是我的责任,我已经拿命在学习了!

这与基督徒们拿鞭子抽自己有什么区别?都是在通过自虐来防止进一步的惩罚。

但是,自虐式学习没法提高知识水平,就像拿鞭子抽自己不能预防黑死病!

就像你把1x1做一万遍,也没法得出2!

他们这样做,只是在逃避现实:

毛坦厂中学的学生逃避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实现阶层跃迁的现实;

基督徒们逃避自己无法对抗瘟疫的现实;

素食主义者逃避人性本私的现实;

首陀罗、达利特们逃避自己的苦难是光辉神圣的婆罗门压迫造成的现实。

这些现实是如此地残酷无情,人们弱小的心灵过于恐惧它们,因此,即便是让肉体承受压抑与痛苦,也不敢直面现实。

在《论竞争1: 天道与人道》中,我提到了受害者和责任者的概念。

那些自我感动的人,其脱罪方式的本质,就是把自己放入受害者的角色中:

我已经这么努力了,我已经把我自己摧残到这样了,总不能错误和责任还在我身上吧?

于是他们利用了道德绑架和别人的同情,成功减轻了对自己的谴责:自己所遭受的苦难不是自己的问题,自己的人生应该由别人来负责,别人要来照顾他。

正如鞭笞者来给自己脱罪,让自己看起来是命运和上帝的受害者,表现出自己是无辜的。

但是,这些鞭笞者既没能拯救自己、也没能让欧洲走出黑死病的恐惧,还给很多犹太社区带来了灾难[1]。

幸运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是懦夫。

在黑死病期间和之后,欧洲涌现出了无数的科学家和现实主义思想家,他们撕掉了上帝的光环、不再期盼救世主,而是勇敢地直面现实,前仆后继地推动医学、社会学等科学的发展。

正是这些责任者,引领欧罗巴从黑死病的废墟上崛起。

参考资料:

[1]黑暗中世纪的“国民偶像”:拿带钉长鞭抽自己,粉丝看了痛哭流涕

[2]有人天生就不适合学习吗?为什么很多人很努力了还是学不好?-佩子临

CC0 公众领域贡献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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