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056《史記》卷三〈殷本紀〉18

帝乙長子曰微子啟，啟母賤，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為嗣。帝乙崩，子辛立，是為帝辛，天下謂之紂。

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樂，嬖於婦人。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厚賦稅以實鹿臺之錢，而盈鉅橋之粟。益收狗馬奇物，充仞宮室。益廣沙丘苑臺，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慢於鬼神。大聚樂戲於沙丘，以酒為池，縣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閒，為長夜之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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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段的開頭，司馬遷特別告訴我們一件事：其實接下來商王朝的政權，原本該由另一位名叫「微子啟」的人繼承的。可惜因為他並不是正宮出生的緣故，所以繼承的資格給了他弟弟─「辛」，也就是你我所熟知「紂」。這個名稱其實是後世人給的「諡號」，意思是指「殘害道義、損害善良」。

令我好奇的是，商王朝的末代五位君王，分別是庚丁→(子)武乙→(子)太丁→(子)乙→(子)辛。為何突然間，商王朝的繼承規則，已經不再用「兄終弟及」，而是改用「嫡長子繼承制」呢？難道是庚丁也發現王朝的問題在於繼承制的不妥嗎？關於此事，史書上沒有留下任何紀錄，我們也無從得知。但令人訝異的是，之前改用「兄終弟及」這個繼承法後，商王朝出現過很多爭權奪利的亂象(廢適而更立諸弟子，弟子或爭相代立，比九世亂)。然而，這次改用「嫡長子繼承制」之後，亂象似乎更加嚴重。既有「武乙」的誇張逆天行徑，更有紂王的亡國結局。難道，商王朝的問題並不是繼承法的緣故嗎？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在第二段內容裡，司馬遷花了約兩百字描述紂王的形象：天資聰穎，有口才，行動迅速(帝紂資辨捷疾)、學習力快(聞見甚敏)、氣力過人(材力過人)，甚至能徒手與猛獸格鬥(手格猛獸)。如此文武雙全下，他的智慧足以拒絕臣下的諫勸(知足以距諫)，也能用言詞掩飾自己的過錯(言足以飾非)。甚至，他還憑著才能在大臣面前炫耀(矜人臣以能)，憑著聲威到處抬高自己(高天下以聲)，認為天下所有的人都比不上他(以為皆出己之下)。

由此可見，紂王的能力應該超乎常人，但卻也因此自傲，甚至瞧不起周遭的人。

更嚴重的是，紂王還喜好喝酒，放蕩作樂，寵愛女人(好酒淫樂，嬖於婦人)。其中，他特別寵愛妲己，一切都聽從妲己的(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

另外，紂王還讓樂師「涓」為他製作新的俗樂(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包括：北里舞曲(北里之舞)，柔弱的音樂(靡靡之樂)。此外，他加重賦稅，把「鹿台錢庫」的錢堆滿(厚賦稅以實鹿臺之錢)，把「鉅橋糧倉」的糧食裝滿(而盈鉅橋之粟)。甚至，他還在各地搜集狗、馬和新奇的玩物，裝滿整個宮殿(益收狗馬奇物，充仞宮室)，又擴建位於「沙丘」的園林樓臺，捕捉大量的飛禽走獸放置其中(益廣沙丘苑臺，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

在玩樂之外，他對鬼神傲慢不敬(慢於鬼神)。他在沙丘舉行各種遊戲、音樂(大聚樂戲於沙丘)，用酒當做池水(以酒為池)，把肉懸掛起來當做樹林(縣肉為林)，讓男女赤身在這片酒池肉林中追逐嬉鬧(使男女裸相逐其閒)，並飲酒尋歡，通宵達旦(為長夜之飲)。

在司馬遷的描述下，我們腦中浮現了一個應該很聰明也力大無窮的人，因為聰明所以瞧不起任何人，認為沒有人比得上他，但卻聽從妲己的擺布，而且愛玩，又喜歡蒐集各種珍奇動物的君王。如此一位行徑誇張的君王，為何當初他的父親會選擇他當接班人呢？是因為當上帝王前，紂王的行徑沒有這麼誇張，當上帝王才如此誇張？還是因為這個「嫡長子繼承制」的緣故，讓商王朝只能選擇這個「合乎規定」的人當領導呢？

我想，「兄終弟及」這個繼承制雖然有很明顯的缺陷，也就是傳到最後一個弟弟之後，接下來要傳給哪個人的兒子來繼承？這點總會引起紛爭。但相較之下，「嫡長子繼承制」的彈性似乎更小，更會讓「符合資格」的那個人自大，甚至自傲，似乎也不是個很好的繼承法則。為此，商王朝將會因為這個新制度培養出來的這幾位驕傲君主付出多少代價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兩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