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4.1 用九年义务教育忘记怎样慢慢吃饭
去年我在纽西兰(新西兰)一家服务街友(流浪者/homeless people)的NGO开始社工实习。
午饭时间,大家总是三三两两聚在员工休息区闲聊。这天,我从微波炉中拿出昨晚做好的番茄虾仁意面,拿起叉子开始狼吞虎咽,心里还想着,如果带了筷子就好了。
当我还差一口就要吃完的时候,抬头和对面的同事对上了眼神。她也来自中国。她盒子里精心装着红烧牛腩、蒜薹炒肉,还有晶莹透亮的米饭。
「你怎么吃这么快啊?」
我被问住了。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甚至没有觉察过吃饭的速度。其实我们是一同开始吃的,可是她的饭盒看上去毫发无伤。在我愣神的时候,她慢悠悠拿着勺子舀起一块牛腩,勺子悬停在半空中,像是在等它冷却到最合适的温度。
「是在国内读书的时候习惯了吧?」
我大脑还宕机着,她紧接着追问道。
我眼前立刻切回到中学时的食堂,泛黄的塑料餐桌,镶着深蓝色的边,椅子是一体成型的塑料板,不知道被多少学生坐过,一屁股坐下总是摇摇晃晃。地上是80年代风格的马赛克,混杂着乱七八糟的颜色,污渍、油垢、低头看是一双双运动鞋。
那背景声总是很吵闹的,大家互相推搡、叫嚷、有人小跑着冲向小炒窗口(其他都是大锅饭),运动鞋和地板偶尔摩擦呲出尖锐的爆鸣。菜总是浸在油里,如果不用分格式的饭盒,吃到最后几乎就是在油里打捞一粒粒还算白净的米饭。奇怪的是,那铁桶装的一大桶米饭,却从来没有飘出过大米的那种香气,我此时鼻子里全是泡软的油莴笋味。
下课的时候是要跑去抢饭的,坐下来是要抢着吃完的,吃完是要忙着涮碗的,涮完碗就要回寝室睡午觉了。中间留下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很短,但更算不上久。
为了多睡一会午觉,多和寝室里的朋友插科打诨几句,更可能是为了快点咽下难吃的大锅饭,我们总是吃得很快。谁会愿意去细嚼冷冻鸡胸肉丁里的肥芽,或是发芽土豆一口咬下去的怪味呢。
大概就是这样,我不记得练习过慢慢吃饭。或者大概小时候本来也是会的,渐渐就不记得了。
「啊……你说得对。其实我都没想到这里去。」
「现在不用抢啦,你就慢慢吃呗,吃那么快对胃不好的。」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塑料饭盒,感到胃里轻轻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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