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泳夜空的巧克力飛船魚

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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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水族箱裡的魚時總是會有一種感覺,自由自在悠遊自得的魚兒,知道自己是被囚禁的嗎?魚兒會不會嚮往「大海」,因為那才是真正的「自由」,是牠來自、也是牠所歸屬的地方。

「泅泳夜空的巧克力飛船魚」是五篇短篇故事裡的一篇。這本短篇集的第一個故事以一種非常了不得的方式開場:

“大顆的醬油糰子,一口咬下去,假牙就掉了,而且還一次掉兩顆。”“

故事以這樣的瞬間開始,但這並不是一個爆笑故事,竟然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你看「刻骨銘心」這個形容詞也是很血淋淋的。可見愛情是對身體的完整充滿侵害性的事物。

在經歷過刻骨銘心,或者說是失去兩顆最重要的牙齒之後,一個人的生命就不再完整了,看著那兩顆門牙一定會想起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但這樣的愛情也是很動人的,如此的奮不顧身,將自己不顧一切地拋擲出去,甚至沒有想到可以得到回報。

第一個故事結束以後,第二個故事就是「泅泳夜空的巧克力飛船魚」。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故事,主角是兩個高中生。他們彷彿毫無交集,但是卻有什麼將他們聯繫在一起,不只是單親家庭的同病相連,還有關於「生存」這件事的感受。

「在這個水族箱對面還有更多水族箱對吧,何止是水族箱,還有池塘、河川和海洋,每次都心生恐懼,要怎麼活下去?我們必須在這個廣大的世界上泅泳。」

“啟太,好難喔,活下去好難啊。”

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找到彼此,同樣感到活下去好難,但仍不放棄地往前游著的彼此,看到對方努力的姿態時,自己也得到勇氣再繼續游下去。

前方是什麼呢?會是可以包容自己的大海嗎?或者是另一個囚禁的牢籠?

另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同樣以一種轟轟烈烈的方式開場:

“在一個不知名的小車站,我離開了爸爸。

我想應該是一輛朝海行駛的四節電車,夕照燦燦的無人月台,下車的只有幼小的我跟母親,我小聲喊「爸爸」,我的聲音被電車發車的通知樂聲蓋過,緩緩地,但無情地,門關上,把我們和父親決然分開。”

故事的後面才知道,在電車上的是爸爸的骨灰。

“電車朝向猛烈火焰般的夕陽飛奔而去,父親已經變成又小、又渺茫的小石頭了,卻還要繼續被燃燒下去,沒有人要救他,幼小心靈想著:啊,爸爸要去地獄了。”

如果死亡意味著永遠的孤獨,那麼至少活著的時候,必須努力的與人連結。

即使待在一個小鎮裡,每天在水族箱裡游來游去,感覺窒息而痛苦,但是就算「離開」也哪裡都去不了。

還有一個很特別的故事,比推理劇還懸疑,但也是一個癡心的令人心酸的愛情故事。

被丈夫拋棄的女人,找尋十幾年前曾經向她告白過的男子,因為這個男子曾經對她說過:我會愛妳一輩子。

因為他說過:“妳隨時可以來找我。”

女人天真地相信這個天長地久的諾言,但是當她找到當年的男子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女人」。

變成了女人的男子,還會遵守當年的諾言嗎?他還「愛」她嗎?如果說,連天經地義的「性別」都可以改變,脆弱的戀愛感情是否還能經的起考驗?

結局同樣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成女人的男子,的確遵守了自己的諾言,但這個諾言並不是對女人許下的。

即使沒有人了解,即使沒有得到回報,但是有一種愛足夠堅強,能夠持續堅守在「愛」的位置,一直持續地等待,一直持續不斷地愛著。

第五個故事「海になる」(變成海)是第二個故事「泅泳夜空的巧克力飛魚船」的接續。這個故事是關於一個老婦人如何嚮往變成海。

她曾經經歷許多的煎熬、痛苦的淬鍊,站在生與死的邊緣,深刻地體會到生命無可取代的尊貴價值,因此而變得更像海一點。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有限的,因此對另一個人來說都是水族箱。

如果我們能夠更像海一點,我們的愛就能夠給予人自由。

看完這五個故事,我也想成為一個更像海的人。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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