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與糖
在很久以前,有一座城市被一道處於中心位置的護城河而劃分成為東西兩區。
城市的西方為沿海地區,盛產海鹽。而東方則是擁有廣闊肥沃土地的內陸地區,主力種植甘蔗及甜菜等農作物,製糖工業用的設施亦一應俱全。
輾轉之下,整座城市的糖鹽供應分別交由東西兩區負責,幕後由兩個不同派別的黑社會幫派管理,名為「糖幫」以及「鹽幫」。
糖和鹽可以算是為人民不可或缺的日用品,故此糖幫及鹽幫的生意額相當穩定,利潤亦非常豐厚,兩派的人馬每一日均能享受得到大魚大肉的奢華生活。
對於這兩大幫派的生意管治手法,大多數的市民並無太多怨言,促使這東糖西鹽的局勢一直持續了好幾百年有多。
直至到第十屆兩幫首領的交椅轉接後,糖鹽分家的局勢才開始牽起了一股暗湧。
事源來自第十任糖幫女首領的一道貪念,她並不滿足於現時的豐盛收入,認為現今局勢下還有手段及空間可提升利潤。
一天晚上,她在護城河的河中心舉辦船上晚宴,並乘機邀約鹽幫的男首領商討謀取暴利的大計。
她圖謀在食糖裡頭偷偷混進食鹽,減低食糖的甜度,無形之中增加市民們對食糖的購買量。鹽幫男首領聽後亦認為這是一道絕世妙計,他大可照辦轉碗在食鹽裡加進食糖,繼而增加鹽幫的收入。
兩大幫派首領志趣相投,一拍即合,翌日便打建出走私鹽糖的一帶一路,暗地裡互相交換鹽糖,實踐「鹽中有糖,糖中有鹽」大計。
兩幫起初在鹽糖混進雜質的時候,的確是有一小撮舌尖敏銳的市民站出來發起抗議,但因為絕大部分的群眾並沒有站出來一同和議的關係,鹽幫及糖幫亦因而擁有充裕的時間使用各種手段進行滅聲工序或以冷處理的方式對待抗議。
千分之一、百分之一、百分之五......
透過溫水煮蛙政策,兩大幫派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在鹽糖裡頭分別增進對方的「外來之物」,嘗試挑戰市民們對待鹽糖的新底線。
雖然每一次的雜質遞增均會招來一定程度的抗議,但只要提供充足時間讓市民適應下來、又或者是串通油商進行減價促銷分散群眾焦點的話,久而久之市民們便會忘卻自己正在進食甜味海鹽和鹹味砂糖這道不爭的事實。
在砂糖佔上食鹽百分之二十比例的時候,鹽幫的男首領認為這已經到達極限臨界點,再增添食糖比例的話基本上就不能再把自家產品稱為海鹽,而是一堆甜鹹交雜的白色粉末。
可是,貪得無厭的糖幫女首領並不認同對方的想法,更在雜質百分之二十比例的時候一口氣推升至百分之四十。
要知道,市民的肉眼可是能夠清楚分辨出食糖和海鹽的分別,一直以來只是礙於黑幫惡勢力的阻嚇下才黯然啞忍。
但是百分之四十這個數字實在是過於誇張,看到食糖包裝充滿著各顆大小不同的海鹽後,人們實在是無法再度忍受下去,開始上街遊行示威,聲討糖幫的惡行。
在抗爭的起始時段,糖幫首領對於大眾的行動可是抱以無動於衷的心態,心想大部份的群眾在時間驟過後便會停止作出抗議,並欣然接受含有百分之四十海鹽成份的食糖。
只可是,她這一次實在是低估了群眾的憤怒,人們並沒有如她所想繼續飾演著一隻溫馴的小綿羊,而是變成了各種洪水猛獸踴躍表達自己的意見。
隨著時間的推進,糖幫首領眼見自己長久置身於風暴旋渦的中心位置,亦只好撒回由雜質比例百分之二十提升至百分之四十的舉動。
豈料,群眾們並沒有因而停止抗爭,更揚言勢要取得百分之一百的純正砂糖為止才會罷休。
「你這次實在是過於進取了!百分之二十跳至百分之四十並非幾個月之間便可實行的事情,你忘了溫水煮蛙這道理嗎?」
鹽幫男首領對於糖幫女首領這一次魯莽的舉動可是感到相當之失望。
「你揶揄我也是無補於事的!你不要忘記,你的海鹽商品也沾有相當份量的砂糖,我們可是命運共同體來的!
若然他們能夠爭取得到純正砂糖的話,你也無可避免也要售賣純正食鹽!」
糖幫女首領反過來對他作出斥責。
「你儘管放心吧!我們東區沿岸人士經常出海打魚,早已練得一手好本領,打人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任何想爭取純正砂糖或海鹽的人士,我們均會對他們往死裡打!」
鹽幫男首領嗤之以鼻一笑的同時,心底裡頭亦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套用打魚技術在打人裡頭的一天。
為了維持兩大幫派的利益,他們使盡橫手,不惜殺人滅聲以及濫用暴力恐嚇抗爭者,更荒謬地想出把所有鹽糖包裝均套上黑色膠袋的無稽做法,好使市民們沒法無辨出自己究竟是買著砂糖還是海鹽,釀造不少不法商家試圖用上沙灘砂粒冒充鹽糖向外售賣的騙案發生。
在鹽幫及糖幫共同打壓市民的期間,各人均採取了不同的取態和行動方式。
有大部份的人士均認為獲取純正砂糖和純正海糖是一件應份的基本事情,並不能夠接受兩者裡頭藏有雜質的現況。
有一批人士則移居至其他城市,希望藉此避開糖鹽紛爭,而亦又有一批人士則認為砂糖及海鹽並非是他們的日常必需品,只要從其他食物中吸取身體所需的鹽粉及糖粉便可,故此便當作甚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模樣,只要鹽幫或糖幫不會打擾自己生活的話,鹽幫糖幫殺人放火均與他們無干。
人群之中,亦出奇地出現不渴求純正砂糖或海鹽的人士,他們大多年紀老邁,味覺早已退化至沒能品嚐甜鹹味道,沾有雜質與否的砂糖對他們來說均是無味之物,故此並不明白或了解為何有人會上街抗爭,認定是有外國勢力控制著抗爭者的心態。
亦有一群吃慣沾有雜質的砂糖或海鹽的人士天生怕事,認為與其大花氣力爭取純正砂糖海鹽,倒不如學懂接受沾有雜質的美好,欣賞不完美之中的美。
當然,亦有一堆被糖幫及鹽幫收買下來的人士,接受著幫派給予的利益,向外宣稱擁有雜質的砂糖及海鹽並無任何不妥的地方。
鹽糖事件過了接近約五十年後的端午節,東西兩岸的人們一同聚在護城河兩側,觀看一年一度的龍舟盛事。
啪!啪!啪!
五彩十色的龍舟們在前掛鼓手的拍鼓聲中奔騰向前,龍舟選手們用盡渾身解數扒動木槳,務求在這道名為城門河的護城河上奪取賽事冠軍。
冠軍的隊伍除了能夠得到豐厚的獎金之外,各選手均會獲發一盒載有千克「龍砂」的寶盒,這亦是選手們如此落力扒槳的主要原因。
「爺爺,爺爺,我從爸爸口中聽說過你曾經是奪取過龍砂的龍舟選手,很厲害呀!」
我和我的乖孫一同坐在沙發上觀看電視直播的龍舟畫面,他對於龍舟的外型相當之感到入迷。
「哈,還好吧!」
我瞇著眼會心微笑起來,沒有打算把殘酷的真相告知予乖孫知曉。
所謂的龍砂,實質只是「普通」的砂糖而已!
在五十年前左右的鹽糖事件中,有一大部份的抗爭者抵受不住兩大幫派所派遣的分化勢力攻勢,被兩大幫派逐一擊破。
與此同時,鹽幫聯同北方勢力乘著混亂瓦解糖幫勢力,成立軍政府且以鎖國的方式管治市民。
為了讓城市的市民不敢再發起抗爭革命,鹽幫決定私有化所有製糖工業,只有聽從鹽幫行事的人士才能獲發砂糖,而任何私下生產砂糖的普羅大眾均會被判上死刑。
久而久之,砂糖更逐漸成為了上流社會才能擁有的物品,其中蜜糖更成為了只有至高無上的領導人才能品嚐的食物。
而百姓們能夠接觸及品嚐砂糖的唯一機會,就只有是在一年一度的端午節裡奪下龍舟賽事的冠軍,拿下那盒所謂「龍砂」的寶盒。
「唉,真想不到當日我的懶散,竟然會招來乖孫連砂糖也沒法吃下的惡果。」
在翻查家裡雜物中,我找到了一張殘舊的文宣海報,上面寫上1月19日天下制裁集會,下午三時起流水式集會,建議市民由中環或香港站方向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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