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得觀不得
做人做事,不可急躁于一時,看人看事,也同樣如此。
《魏書》的傳雖然讀來可厭,但七八個人合在一起的,因為篇幅短小,反而能見到一個人的始末。
對于魏收的《魏書》,一向都有不好的說法,尤其是在給人立傳的抉擇中,據說只要跟他關系好,或是送了禮,便想辦法把這家人的祖上加入列傳;否則,便絕不給什么好臉色。事實如何,我也不能判斷,但從列傳的文筆來看,確實是讀起來仿佛家族賬簿。而其中的合傳,就更有這種意味。
但傳記短了,一個人也就越發凸顯出來,前后之行事變化,而其能夠得到榮譽,也即加入傳記的原因,似乎只是一件事得到了當時帝王的贊許。
能夠一輩子都堪稱優秀,或者說在大事小情上,辦得讓后人也口服心服,實在少之又少。加上北魏原本就是野蠻民族而入于文明,則其屠城和擄掠,實在數不勝數。即使到了北齊、北周并立,偏于關西的北周,還有這樣的遺風。江陵城的梁國被破滅,其中的人民子女,還被一股腦兒都抓回關內,變成了達官貴人們的奴隸。
但這又不能說,當時的其他朝廷,就必然文明得很。只能說,我們今天所信任的文明,實在興起很晚,而能得到普遍認同,恐怕都要放在兩次世界大戰之后了。公理戰勝強權,從現實層面來看,實則并不如口號那樣一蹴而就。這不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個性,而是整個人類從黑鐵青銅時代而來,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我們都不希望成為代價,但到底處于時代風云之中,既然不是所謂之弄潮兒,便不得不接受此一時代的改變。
這時候,便只能接受時代所施加于每個人的重壓。
三十年為一世,而急躁者,以一日為十年。有人可以用一生做一件事,而又未必就成功,也不悔。因其成敗,并不是此事之可貴,而在于我之在事中周旋,所見到的面目舉止。成敗與否,并非判斷一件事對我之輕重。如此衡量,則能明白做人做事,看人看事,為何能夠如此從容不迫。這不是因為所謂一切看淡,或是不看重名利,這樣說,不是捧殺,便是棒殺,總之十死無活。真正讓人能夠安于日常,享受當下,接受變化,其原因無非是這日常、這變化、這當下,才是我們自己,也才是人生;而那個有成功,有永恒,有萬萬千千只爭朝夕又能爭得出的,才是一種變態。
世界大千,總有變態;而常態,才是一種力的平衡。
可惜,這并不是一個人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也不是一個人聽到了,就能做到的簡單事。
就算到了老年,也是有人變得更加苛刻,有人則更加寬容。
愛一個人,絕不能去教育,更不能靠欺哄和威脅;真正讓人能愛一個人,且從中得到自由的,往往是彼此間的一種寬容。寬容別人,也寬容自己。寬容別人,在于像我一樣的想想;寬容自己,則是不再像我一樣的想。
沒有什么一定的事,但我之有我,則是必然不會改變,且生生世世,都陷入輪回的一件事。
所以,急躁與否,或是從容與否,也當如是觀。
觀得,觀不得,又仿佛到寺院燒香。門票是要買的,香火也不能外帶,而到了最后,就連求的簽,也要請一位本地人來解解。你問我說的是什么?我也請你看看頭頂跪拜的神像,到底在呢?還是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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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读《崔浩传》,能看出写传记的人,有怎样的可叹可惜和一种藏起来的愤慨。从前不经意看过几篇研究文章,议论很多,现在已经忘了。打算找来看看。北魏一朝,都是从野蛮转入文明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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