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好麵

風。雨。人。

傘。

收起。

掛在白鋼鐵欄。

煙。

想起天晴時候。

今天也很好。

葉。

水洼。

敲打鐵皮。

雨聲。

一個中年人的危機，來自于那張牛皮，被扯得越來越薄。

只有沉重，沒有輕佻。

沉重。

聲音。

站。

不說。

吃。

吃。

吃。

壹碗好麵。

什么。

好麵。好麵。好麵。

人，人，人，人。

我。

風停。

雨住。

聲無。

傘忘。

緊繃的弦。

柔柔。

緩緩。

輕輕。

慢慢。

好，好，好。

湯。

暖。

肉。少。味道。舌頭。

人生值了？

人生誰的？

空碗。

人。離座而去。人。紛至沓來。熱氣。人氣。汗。手。一種無謂的情緒。

窗。

霧氣。

雨聲。

打著傘的人。

放下的傘。

擁擠在桶里。

紅。灰。藍。粉。紫。

地板上的水。

該走了。

一碗麵。

回頭。

一碗麵。

× × ×

夏丏尊說：「在中國，衣不妨污濁，居室不妨簡陋，道路不妨泥濘，而獨在吃上分毫不能馬虎。衣食住行的四事之中，食的程度遠高于其余一切，很不調和。中國民族的文化，可以說是口的文化。」

我并不同意。

但愿意接受。

很久之前，我并不知道所謂美食，也不在意滋味，只是覺得能夠吃，且能吃飽，就是一件樂事。

眼前有食物，而沒有人，也沒有我。

這比知道美食以后，快樂許多，但這里面的委屈，無關美食，更無關寫美食的作者。

周作人也說：「我們于日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

所以，有趣的人，看什么都很有趣。而能快樂的人，也時時都在快樂之中。并非這世界，在別一人的身邊，就有了大大的不同。其實我和任何人，都身在一個世界。遭遇固然有其偶然，但如何看待這些偶然，卻只在于我，而非諉過他人，便可以輕松交代。

很多時候，這樣說，那樣說，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在一個小說家的筆下，這樣說，那樣說，真是不同的。

一塊豬肉。

做成東坡肉，還是醬油煮肉，又有什么區分呢？

我知道有的。但我還是認為，這本來并沒有不同，只是如夏、如周這樣的人多了，才讓這些不同真地存在于這個世界，而這樣的世界，也就更有趣了。

他們并不是為了讓我去看去聽去喜歡，才這樣寫。而是他們因為這樣寫，便痛快，便快活，便有他存在的意義。而我所喜歡的，又是為了讓夏、讓周，嘆為知音嗎？當然不是。逝者如斯夫，我也不過是時間的過客，有時簡史，有時通史罷了。

所以，能開心的時候，便認認真真地開心，別去懷疑自己的開心，是否得到自己的允許。

那個在不停壓抑下的我，早已受盡了苦累和責備，到了今天，我們不需要再為此糾結。

× × ×

人。

雨。

人。

風。

人，還是和麵在一起。

絕世好麵。

金麟豈是池中物。

一遇好麵便化龍。

好。

門開。

撐傘。

打濕鞋面。

踩下水花。

也無風雨。也無晴。

莊子。

「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為雞，予因以求時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為彈，予因以求鴞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為輪，以神為馬，予因以乘之，豈更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