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碎片》#008 送別

夢境一個跟一個緊接交替，在橋彷彿在短短半小時再次經歷過去十多年來最快樂的日子。然後他驚醒，才發現絕不理想的現實仍然在等待他。

有點暈眩的他，步履不穩的走下出租車，習慣性抬起頭，仰望天際。

天空藍得有點嚇人，除了藍色之外，竟一點別的顏色也看不見，就連一點點白雲也欠奉，清澄得有點過分。

看著那只得單色的天際，在橋竟聯想起剛才夢見的雷茵姐姐。她雖然只比在橋大上一歲，但由始至終，她便比大家都成熟。在橋還記得小時候，雷茵的眼睛便有如現在所見的天空一樣，清澄深邃。

這一年的年初，過了那麼的幾年，他終於有機會再跟雷茵見面……

想到這裡，本來因曉晴離開而感到悲哀的心情，加倍沉重起來。

在橋相信，他們這群一起長大的童年好友之中，誰也沒有想過，一年內，同樣青春正茂的兩個少女，竟會相繼離開。

過去九年來，十個幾乎親近得尤如親生兄弟姐妹的孩子，先是各散東西的離開香港，繼而在這一年內，永遠失去了其中的兩位。

而剛好，她們離開前，在橋都在場，痛苦地親眼看著她們離去。

這是否命運刻意的安排？那麼，命運究竟給予他怎麼樣的使命？

只要想起，這天地之間，竟似有種力量操控一切，他便覺心寒。

在橋少有如此感慨的回想舊事，這些天來懷念往昔的思緒卻像水壩缺堤，猛然湧進他的腦海心湖，幾乎把他淹沒。

「你來了。」小雨出現眼前，沉重得令人心痛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傳進在橋耳內，「靈哥哥這星期多來，一句話也沒說過……」

在橋把目光從天空拉回來，深深凝視來到身旁的小雨。

一直以來充滿活力的小雨，才過一星期，竟瘦了一圈。本來朝氣勃勃，晶瑩剔透的雙眼，給蒙上薄薄的霧。總愛搗蛋的小女生，今天再見竟變成傷春悲秋的女人。

在橋別過身，緊緊擁抱小雨，輕柔地說：「曉晴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喜歡小雨的笑臉。」

他的說話就像咒語一樣，話剛說畢，小雨的眼淚便無聲的流下。

這星期以來，伴在雪靈身旁，在橋相信，小雨實在強憋得很辛苦。

在橋安慰著小雨，同時看見雪靈。

他就像在橋剛才一樣，定定仰望天際。

然後，他垂下頭，向在橋淡淡一笑，再指向天空，點了點頭，跟著轉身，逕自往教堂內走去。

雖然甚麼也沒說，連嘴巴也沒有動過，但在橋卻無比清楚的「聽」到雪靈的說話：「看，她在看著。來，我們好好地送她離開吧。」

已經悶在宿舍內足足七天，希嵐奇怪自己身上為何仍沒出現蜘蛛絲網，又或者長出青苔甚麼的。

已經二十二天，在橋這笨蛋究竟怎麼了？不是死掉了吧？一個人失蹤這麼多天，半點音訊也沒有，究竟在搞甚麼來著？

希嵐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如心中所想的了解這交往了三年的男生。

在橋從來不跟她說有關家裡的事。雖然她也從沒有告訴他有關自己早年喪父，剛出生時母親離家而去的事，可他總算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在南加州大學唸書的姐姐吧。

可是對於在橋的背景，希嵐卻只知道一項，就是家中倒算得上是富貴人家。那也不是在橋告訴她，又或是以行動讓她知道的，而是在剛剛相識時，她便看見每當在橋出入，總會有一輛轎車遠遠吊在他背後。

她曾經好奇細看那車廂的內部，看見的只有一個滿臉鬍子的司機。在橋對此，就像「要走路才可以移動」一般的習以為常。但希嵐就是知道，他從來沒有坐進過那車子。

是一個不願接受家長安排，寧願如其他人一樣生活的富家少爺吧。希嵐那時便只有這樣想。

到二人真的熱戀起來，希嵐更沒有心思去深究她的男人究竟有著甚麼樣的背景。因為單是為了愛他，希嵐便早已付出了大部分心力。

在那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重視一個人。而現在，她竟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重視那個人，也不代表真的知道那個人是誰。感覺真的異常極端，矛盾得過火。更奇怪的是，希嵐竟因此覺得忿忿不平！

怎麼可以為一個連他的家也沒上過，家中有甚麼人也不知道的男人，狠狠的哭過一遍又一遍？簡直難以置信！

希嵐細看案頭擺滿半桌的相架，那些相架當中有大半是她跟在橋的合照，另外小半則是她和姐姐沈音澄一起拍的。

雖同在一個城市，卻一年沒多少次見面的姐姐，敢愛敢恨瀟洒獨立。自己的個性能夠多像姐姐一點便好了。

嗯，像姐姐的話，才不會如此軟弱，為一個男人哭得死去活來。

自己是新聞系的學生，還算得上是資優生，好應貫徹為真相尋根究底的精神吧。既然那笨蛋竟棄自己不顧而去，便追查清楚他不曾告訴自己的事，就當是報復好了。

除了想他和等他外，希嵐終於找到能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的目標。

這天，在橋於希嵐可接觸的範圍內，失蹤了二十二天。

同時，也是希嵐為挽救這段感情，作最後努力的第一天。

至少，她是這樣告訴自己。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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