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六期#5|戀愛
每一場戀愛都是一個特定的時空,我常常問自己「每一次的喜歡都是一樣的嗎」,每一次我都覺得那種喜歡是特別的,戀愛的對象都是特別的,連戀愛時的自己都是特別的。
那天我們在公園散步,我們是剛談戀愛的可愛人們,躺在草地看天空,天空就有粉紅色的雲,仰角的樹的枝幹都是心的形狀,風一吹,那樹就搖下許多果子,可愛的人們把手牽起來,用腳丫子擊掌。我告訴她:「我想告訴大家一個秘密」。她說:「誰是大家?」我掬起她的手過來,並親吻了她的手掌心,她的掌心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我說:「這些樹,和這些鳥,這些小果子還有小草,池塘裡的鴨和躺在我身旁的妳」。那時的我的內心嘶吼著,幾乎就要衝破喉嚨,她已經知道我的秘密,在我將小果子送給她的時候,我說:「那是我小小的一顆心」。我們把鞋子給脫了,把外套也脫了,在草地上奔跑著,泥土地被小草們密密麻麻地溫柔覆蓋,小草的表面有著出乎意料的彈性,赤腳的時候像是可以用腳掌撫摸它們,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們的眼神裡似乎只有彼此,佔據整個瞳孔,那魚眼鏡頭裡只有人像是清楚的,其餘都已經模糊。
每一次的戀愛都是一樣的嗎?每一次的承諾與害怕都是一樣的嗎?人的情感何從何去?我一個人坐在那公園裡我們的長椅上想著,如何接受一個人的存在同時接受她的缺席?如果當時的相愛只是為了生存,那麼我們活了嗎?為什麼現在卻像是死了一樣?
我們經常一起煮晚餐,她說她需要一個不會罷工的廚房助手,我說我要一份全年無休的工作。我們一起去那個海邊,她說那裡的魚是不是河豚?我說怎麼可能。結果後來在海邊公廁旁的告示牌上看見「河豚出沒,請勿下水游泳」。我們一起去的那個展覽,是關於電影與遊戲的展覽,當時的我們還沒有在一起,但我們打了一場雙人版的貪吃蛇。做了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情,去了所有情侶都會去的地方,好像時間就停在那裡了,經過熱戀的時空,可愛的人們總要面對可惡的人生,總是因為那人生太過可惡,才會害那些可愛的人們變得可憐。
每一次的喜歡都是一樣的嗎?我常常問自己。人應該要獨活的,而我們總有自己的許多問題要解決,不能依靠別人。我的情緒只能仰賴我自己,我的創傷只能依靠我自己,我擁有我自己,自己以外的事物包含她都是不可及的,不能想要擁有一個人,就連有那種想要擁有一段關係的思想都是危險的。可是人是不是就是這樣,是那種對危險有著趨光性的蟲,不安的火焰好似暖陽,錯認一次又一次,錯信一次又一次,錯誤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刺又一刺,刺了又刺。我常常告訴自己,患得患失是人性,不是付出就有回報,想著回報的關係都是虛偽的。我現在告訴我自己,只要將故事寫下來,寫下來就不是我的了,故事是他自己。每一場戀愛都是特別的,特別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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