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11）

散步，或者說是游蕩，就這樣有趣地走著。一步、兩步，然后又是一步兩步，似乎只要有兩個數字就可以數完所有的可能。

前面有一處公園，很小很小，只占了十字路口的一角，有一座銅像，塑著一個小孩兒。光著屁股，奔跑在水流上，原本手上應該有什么，但現在只剩下握緊拳頭中的孔洞。

一個人站在一把椅子上，正在說著什么，只有一個人坐在那兒，也不是為了聽他說話。

我走過去，聲音漸漸清晰。

他說：「神代表了力量，他們可以支持你，讓你擁有成功的力量。你只要懂得祈禱、相信，然后就會被賜予一種堅定的沉穩。諸位，你們只要愿意接受，一切就會十分容易。你可以是一個農夫，那么你會有一個星辰，她看著你，也會保護你。當然你可以經商，你可以行動，你可以在旅程之中去摒除一切擔憂。希臘神話里有雅典娜，中國神話里有玉皇大帝，印度神話中，也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大神，用自己的眼睛看著發生的一切。你曾經無藥可醫，無助無求，但其實我們從來都擁有一個真正的守護神，只要相信，只要祈禱。」

這個人穿得嚴絲合縫，仿佛是電視中最常見的推銷員。我真是很久都沒看到這樣的打扮了。我對他說的話，一個字也沒往心里去，但我喜歡這帶著老舊氣質的感覺，于是我也在邊上坐下。

那個已經坐在那兒的人，是一個半大少年，瘦瘦高高，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棋盤，他抬頭看了看我，問：「下一盤嗎？」

我看了看，知道是一種自制棋，遵循的是規則929號行動方案。

「抱歉，有些累，能等我不那么累的時候，再來下嗎？」

少年搖搖頭，嘴里嘟囔著：「都是這一套。」

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慢慢學著找回剛才那種有趣的心情。

發表講演的這個人，戴著一頂紅帽子，上面還有加油的印刷體字母。他一套深藍色的西裝，前襟系著一顆扣子，那條紅色領帶打著最古板的結，即使大幅度揮動手臂，也不會弄亂。眼睛炯炯有神，鼻子挺直有型，如果不是那張略顯可笑的闊嘴，肯定算是一個美男子。

等他終于講完，慢慢從椅子上下來，我站起來，走上去說：「一起喝杯咖啡嗎？」

那人看看我，十分平靜，似乎剛才的激動都只是為了演講所做的表演。

「你是？」

「我們不認識。我只是想請你喝杯咖啡。」

「再見。再見。」那人搖著頭，夾起了折疊椅，匆匆離開。

我只好坐下來，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角。

下棋少年哈哈笑了起來。

我說：「笑什么？年輕人。」

「沒有，我只是看到一只犀牛和一只斑馬。」他拿著棋盤站了起來，也搖搖頭，向另一個街角走過去。

我有點明白他說的話，又似乎覺得是過度解讀。

眼看他越走越遠，我想起那位愛讀書的機器人，于是站起來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少年！」下棋少年没有回头，但声音倒是很有力量。

我也搖了搖頭：「果然是一個少年。」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