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有好好記得它

去年九月，我到義大利帕多瓦開會。因為會議主辦方沒有解釋開會地址不在學校本部，我錯訂了一間大學旁的旅店。好在城市很小，從酒店出發穿過運河和內城，差不多半個鐘就走到新校區的會議地點。那是我疫情以後第一次出國，也是時隔十三年第二次到歐洲。

城市保留著古舊的石子路和類似騎樓的建築。早晨背著電腦從內城西端出發，踩上被磨得光滑發亮的道路，在麵包房開工的氣味和早秋晨風的吹拂裡向東行進。莫名其妙地走得越來越快，莫名其妙地想起我故事裡的人物和事情，莫名其妙地想要把故事編下去。不知道是風太好、麵包味太香，還是石子太觸人感官，開會第一天我翹掉了上午的會議安排，坐在內城廣場的露天咖啡館喝濃縮、寫小說，直到十一點鐘的太陽晃得睜不開眼。

接下來我晃蕩了一些小博物館和舊街區，刻意不看地圖不看錶，只為錯過下午開會時間然後和自己講「哎呀既然已經遲到就不必去了吧。」不過不知道是我走得太快還是如何，總之，在遊蕩了兩三圈之後，時間居然還剛剛好。我老實地走去會址，聽報告、提問題、紀錄可能對研究有用的信息，然後在四點半鐘、在下午滑向傍晚的時刻，從東向西走回旅店，帶著腦子裡滿滿的科研疲憊和尚未完成的小說的激動嚶嚶。

北半球地中海氣候的陽光朝早在東邊照我一次，下午在西邊又照我一次，把身體裡很多東西曬融化。

第二天我做了報告，反響不錯。不過畢業了之後沒有繼續學術研究，那報告也就只是停在那裡了。

第三天我去了威尼斯玩，陽光更熱烈，我還因為午餐而有點亂七八糟的醉意。

小說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完稿，到了今年，我和編輯正在合作校訂。

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與日常不同，又或者「日常」與「不同」到底是什麼意涵，只是我有好好記得它。

（一些路上）